盛葳坐在書櫃前,神情專注地在速寫本上快速描摹著什麼,她現在需要捋一捋。
此趟去秦嶺,她最大的疑惑就是青銅神樹的能力,關於物質化,關於那個老癢。
她試著整理一下線索,那個所謂的老癢是吳邪的發小,無邪就是因為他提供了線索,也因為朋友這層身份,對他很是信任,所以才去了秦嶺,那麼她合理推測——
這個老癢估計也是無邪叔叔安排的,既然是安排的……那她或許可以通過九門的人入手去查,找個時間去找一趟解先生。
其中最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老癢應該是死了,可是物質化又好像讓他看起來依然活著,那他到底還是不是原來那個他呢?
她回來之後發現書包裡的那根青銅枝丫不翼而飛,猜測很可能是張啟靈他們給自己拿走了,倒還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見齊羽。
從西沙到秦嶺,她找到了一些共同點,青銅鈴,關於蛇的壁畫或者浮雕,不過很奇怪,那似乎更像是某種象征的代表。
青銅鈴,她猜測應該跟張家脫不了乾係,但是蛇……她一時有些沒有頭緒。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蛇有關的東西,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情緒不是厭惡,更傾向於遠離,總有種似痛非痛的體驗。
蛇代表什麼呢,她最先想到與蛇有關的,就是人首蛇身的創世神女媧,古代先民早期崇尚生殖崇拜,蛇是核心圖騰之一,世界上許多的早期文明似乎都有蛇的元素。
人首蛇身,人身蛇首,人麵蛇……
聽上去像是某種人與動物的混合。
人蛇共生?她腦中無故冒出這個念頭。
蛇,不僅代表繁衍,還代表著再生。
她倒是以前聽過有些大人們聊天,在某些地方流傳著關於蛇長生的一些傳說。
說以前人其實也是長生的,但因為無法忍受蛻皮痛苦而與蛇交換了命運,所以後來人類有了死亡,而蛇獲得了永生。
聽起來更像是某種蒼白的狡辯,她想。
蛇因為會蛻皮,而給人一種重生感,被視為再生與永生的象征,是集生殖力與生命力的符號,所以人會以蛇為圖騰來崇拜。
而那些看似混合的壁畫和浮雕,都是代表著有人通過與蛇共生的這種方式——
企圖長生。
而能與長生有關的,她血液近乎倒流,
那不就是張家人那群老妖怪?!
她終於明白了,被盯上的恐怕不僅是自己,根本就是張家人這個長生的群體。
或許是有人無意中知道了張家的秘密,沒準兒也想獲得長生,甚至為此布置了什麼大的計劃也說不定,想要抓捕張家人?
她想起自己從爺爺失蹤之後的時間裡,遇到的一些莫名的事和莫名的人,應該就是張海客說的那個“它”勢力的人。
可是,至少在她看來,張家人這個群體算是一種十分可怕的存在了,既然能夠成為跟張家抗衡的一股勢力,必定也不簡單。
那這跟無邪又有什麼關係?他似乎隻是個普通人,除了身份特殊點,九門之後。
不對,她想,無邪或許有什麼神奇的能力也說不定,因為他跟自己一樣都是這盤棋局中的棋子,棋子就必定是有用處的。
她想起九門中的第一門當家人姓張,叫張啟山,道上人都叫一聲張大佛爺,或許就是這個所謂的大佛爺察覺到了什麼,以至於將九門中一乾人也被迫扯進這場長生局。
但她對這個人了解不多,還是得找機會向解先生問問,看看能不能打聽一些事,或者打聽下這位張啟山還有沒有親眷什麼的。
齊羽,是九門齊八爺的後人,無邪,是九門五爺的孫子……她想她大概明白了。
“它”想得到張家人的長生秘密,但是張家人本就擅長隱藏,不輕易露於人前,也根本不可能將這樣的秘密告訴給普通人。
九門通過齊羽和無邪這兩個極其相似的人,來混淆暗中的那個“它”勢力,營造長生的錯覺,他們或許就會盯上九門。
這或許就是一場九門第一代人布下的局,將九門中人連同後代都算計進去,目的應該就是為了找出甚至摧毀“它”勢力。
還有很多細節點她還需要再謹慎猜想,但至少這場迷霧,她已經撥開一半了。
但還有一件事她想不通,在青銅柱那會兒,除了見到齊羽,她還感知到一些無厘頭的畫麵,但她無法看清,隻聽見了聲音。
那清晰的痛感,想不起的味道,混沌發黑的意識,說著“快跑”的那些聲音……
體驗感太過真實,她覺得那興許不是青銅製造的幻境,而是某種模糊的過去。
甚至……她懷疑那可能是自己的過去。
可是她對那一切什麼都不記得,難道……難道她小時候的記憶也是假的嗎?
想到這,她不禁苦笑出聲,連最親近的人都是假的,記憶又何嘗不可以造假呢?
如果是真的,她大概也不會覺得意外。
那又是什麼東西能夠抹去或者篡改她的記憶呢?她忘掉的到底又是什麼樣的過去。
明天,張啟靈告訴她,明天張海客他們可能會來,她覺得自己是該找他們聊聊。
她不在乎所有人將她送進這盤局,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結局是好是壞,是生是死。
如果這是她曾經能夠活著的代價,那麼她願意用他們想要的報答,然後各不相欠。
——
下午的陽光不驕不躁,秋末的風輕輕掀起她碎花吊帶的裙擺,她攏了攏針織衫。
張啟靈半跪在青石台階上,手指捏著她小腿肚檢查骨痂,黑瞎子在給她拆石膏。
盛葳盯著自己蒼白的腳踝,石膏碎屑簌簌落在青磚上,皮膚下浮著幾道未消的淤青,她知道自己身體的療愈能力很強。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才固定了幾天就不習慣了,當心骨頭長歪……”
坐在她麵前的黑瞎子念叨著,突然一隻小手摸上他的眼鏡腿,他下意識肌肉繃緊,那雙手卻隻是替他扶了扶。
“歪了不是也能掰回去嗎?那不……”
未儘的話被迫截斷,盛葳聽見牆頭瓦片的細微聲響,她還沒來得及抬頭,幾道矯健靈活的身影已經輕巧翻過院牆穩穩落地。
她覺得張家人是不是有毛病,好好的大門不走,非要翻牆,炫耀有一雙好腿?
她還是有些心情複雜,此刻香港的一行人更是都來齊了,索性低頭,忽視掉那些翻牆進來之後就黏在她身上的幾道視線。
除了張海客和張海洋,幾個已經好久沒見到過族長的,忍著暗戳戳的激動,鄭重地跟張啟靈抱拳半跪著行禮。
他平靜地投去一眼,隨即微微頷首,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帶著股不動聲色的壓迫。
看到眾人對他行禮的這一刻,盛葳似乎才對他是張家族長的身份有了點實感。
“族長,西南支的張小蛇來見禮。”張海客偏頭指了指身後那個陌生麵孔。
張小蛇?怎麼會有人叫這樣隨便的名字?盛葳腦袋裡裝著疑惑,好奇地抬頭。
視線越過張海洋的肩膀,不偏不倚地正巧撞進一雙特彆的瞳孔裡。
穿著靛藍繡花對襟衫的青年也在歪頭打量她,他的眼神不像人類,倒像某種躲在樹梢觀察路人的山雀,帶著未經馴化的野性。
下一秒,她看到青年的眸子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