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邪的額頭被碎石劃開一道口子,溫熱的血順著眉骨往下淌。他胡亂抹了把臉,手掌抵在還在簌簌落灰的岩壁上。
老癢的手電光線在對麵亂晃,剛剛有塊大石頭落下,砸在他們兩人中間。
“老癢!你有沒有事?”
無邪扯著嗓子喊,洞頂又撲簌簌掉下幾粒碎石,剛才那聲爆炸太蹊蹺,整座山體都在震顫,但他猜測這或許是微微做的。
“沒事,”老癢的聲音突然沉默了一下,接著若無其事道:
“你四處看看,有什麼特彆的發現告訴我就行,找找看有沒有縫能爬出來。”
於是無邪隻能從岩洞裡麵找路,在洞裡探尋的過程中,他發現了一些疑惑的現代塗鴉,英文字母和類似飛機的塗鴉。
他搬開底下的大石頭想看仔細些,結果意外發現一團黑乎乎的破布,扯開之後發現那是一隻乾癟並且已經腐爛露骨的人手。
無邪心中驚訝,繼續搬開那些大石頭,露出完整的屍體,已經完全腐爛,找到了一個背包,裡麵有一本筆記本還有錢包。
他翻開筆記,發現上麵第一篇的時間是從三年前開始記的,裡麵記錄些這個人到這裡的經曆,還提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無邪又打開錢包,裡麵有一張身份證,他拿起照著一看,想知道這個倒黴鬼的名字叫什麼,上麵寫著‘解子揚’三個字。
姓解?他莫名想到海底墓底下的那個解連環,上麵照片已經糊了,年紀還很年輕。
無邪莫名覺得這名字熟悉,於是把剛剛的經過都跟老癢說了,他還把身份證遞過去想讓老癢認認,說是不是以前的同學……
可當無邪一抬頭,卻看到老癢的臉上慘白一片,毫無血色,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無邪還心道奇怪呢,下一秒腦子“轟”的一炸,當場被敲得愣在原地。
解子揚………特麼不就是老癢本名?!
“你,你不是老癢,你是誰?!”
無邪大叫道,那具屍體居然是老癢,老癢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現在這個是……
“他是死了但是我活著,有什麼區彆嗎?既然這樣,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麵目猙獰道,話落,岩洞裡就伸出了一根槍管,無邪心道不好,這他娘的龜孫子想弄死他,他連忙關上手電讓他看不見。
兩人於是在黑暗中對著互相大罵。
槍栓拉響的刹那,洞外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無邪隻突然聽見岩石外的老癢突然大叫一聲,就沒聲了,他正想開口——
“無邪?你在裡麵嗎?”
他心突然一喜,居然是微微的聲音!
接著又警惕起來,他想到之前女孩告誡他的,他不知道外麵是不是真的盛葳,萬一是他的臆想呢?況且,他現在出不去。
“微微,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什麼時候?”無邪的嗓子啞得嚇人,試探道。
洞外靜了兩秒,突然響起聲輕笑:
“三亞機場,你還遲到了,你懷疑我是假的?我還懷疑你是不是真的無邪呢。”
“我是我是!微微,我知道是你了!”無邪忙從岩洞裡探出個腦袋,露出小狗笑。
堵門的巨石竟然被外麵的人推開時,無邪一時激動,也並未注意到這個細節。
隻有涼師爺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盛葳,可惜她並沒有看向他,心道,真不聽話。
盛葳扒開最後一塊碎石,無邪撲上來時帶倒一片鬆沙石,她被青年擁得踉蹌一下往旁邊歪,被身後一隻手悄悄托了下後腰。
“微微,你不知道,嚇死我了……”
無邪把頭埋在她肩窩才覺心安,細心地拍掉她身上的碎灰,“老癢原來……”
盛葳自然地把臉埋進無邪頸窩,餘光掃過張啟靈繃緊的下頜線,悶聲歉疚道:
“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不過還好你沒事……”溫熱的呼吸讓青年耳尖充血。
“沒事,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一個人偷偷跑了行不行?不然,不然……”
無邪臉漲得通紅,突然發現自己沒什麼威脅她的,反倒是自己被她給拿捏住了。
“你鬆開點,勒的我胸口疼。”
她拍拍他,這才發現其實無邪也蠻高大,雖然看著精瘦,她身邊的人好像都挺高的,一站在她麵前,都比較有壓迫感。
無邪不知為何背後突然繃緊,又是那種奇怪的注視感,不過轉眼就打散自己的念頭,沒忘記這裡是青銅樹,不能亂想。
他瞬間鬆手,迫切問她是不是受傷了。
涼師爺咳了兩聲打斷,像是被忽略的不滿,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道:
“兩位,要敘舊還是等出去再說吧,我過來的時候聽見水聲,這裡應該有暗河。”
無邪想想也對,他也早就想離開這邪乎的鬼地方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外麵。
盛葳轉身時,看到老癢眼皮下的顫動。
但她什麼都沒有做,隻是把槍踹向一邊,臨走時,將身上的一塊巧克力扔下。
之前她一直都悄悄警惕他,不過現在知道真相之後,卻反而沒有那麼害怕了。
從某種角度上說,他隻是一個可憐人,想救自己,想救母親。無論他現在是不是真的老癢,已經不重要了,他們不會有交集。
二十米外暗處的兩人眼眸閃了閃,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也隻是默默離開。
直到過了好一會,寂靜無人的岩洞外,悄然睜開一雙眼,摸索到了地上的東西,握著愣了好一會兒,最後站起身離開。
他們遊地下河的時候,發生了點意外。
好奇心極大的無邪意外看到兩邊河壁上的很多浮雕,描述的是古代少數民族祭奠青銅樹的過程,其中奇怪的是先民的首領。
身材魁梧得簡直異樣,比其他人大了一倍,更奇怪的是,首領居然頂著顆蛇頭。
盛葳也早就看到了,專注著劃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過不等胡思亂想,前麵就突然出現一絲光亮,看來是要出洞了。
地下河的水流突然變得湍急,盛葳視線掃過前方時,瞳孔驟然收縮,十米開外的河道毫無征兆地消失,是一個瀑布!
這可不妙,地下水要是淺的話,摔死都有可能,不過來不及返回,他們已經被水流給順著衝了下去,高度不亞於高空墜崖。
“抱緊我,閉氣!”
張啟靈的聲音混在水聲中,盛葳還沒反應過來,腰間突然被有力的手臂勒住。
縱身躍下的瞬間,她看見無邪驚慌失措的臉被水花吞沒,雖然她也沒好多少。
張啟靈在空中調整姿勢的動作熟練得可怕,失重感持續了漫長的一秒,兩人砸進深潭時激起的浪花裡,衝得她片刻空白。
腳踝撞上岩壁時,她清晰聽見骨頭錯位的脆響,隨即就是一陣鑽心劇痛從腳踝傳來,她栽倒在水裡,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骨頭錯位,忍忍。”
張啟靈托著她的腰往岸邊遊,單手按住她小腿關節,掌心發力一扭,“哢嗒”正骨聲混著她的悶哼響起,骨頭被推回原位。
正骨這方麵,若是張家人稱第二,恐怕隻有黑瞎子能堪堪稱個第一。
無邪是順著瀑布邊緣滾下來的。張海客從草叢鑽出來,正好看見他撞暈在淺灘岩石上,額角傷口滲出了血痕淡在水裡。
“還活著,這小子命還挺大。”
張海洋探了探無邪頸動脈,在他身上按了按,青年精瘦的腰腹上橫著道猙獰擦傷,肋下泛著不自然的青紫,肋骨斷了數處。
“用這個。”
張海客踢了踢岸邊的舊竹筏,篾條上還沾著新鮮苔蘚,明顯是剛砍的竹子做的。
盛葳坐在一邊看著他們給無邪處理傷口,看到竹筏,心道這也太粗暴了,她以為他們起碼會把他送到山下去什麼的。
“等等!他這狀態經不起顛簸……”
盛葳話音未落,張海客已經眼疾手快地將竹筏往河水方向一推,她坐起來伸手要攔,卻意外地被張啟靈扣住手腕。
“河流下遊有人接應,這樣更隱蔽。”
張啟靈托著她的腰把人抱上礁石,往背上利落一甩,她抗議的話被風吹散,眼睜睜看著竹筏載著昏迷的無邪漂向遠處。
此刻,三個男人選擇保持無聲地默契。
才不是因為介懷剛剛無邪抱她那事呢,他的心思連路過的狗都看得出來,他們覺得自己已經挺大度的了,不能更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