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深宮籠罩在一片看似靜謐實則暗流湧動的氣氛之中。養心殿偏殿,燭火搖曳,將室內的身影拉得忽明忽暗。蘇傾離坐在桌邊,手中拿著筷子,目光卻盯著眼前精致的晚膳,眼神銳利如同狩獵的鷹。
禦膳房每日送來的膳食,如今在蘇傾離眼中,不僅僅是溫飽所需,更是可能隱藏殺機的… “戰場”。她知道,經過今日她在宮中“高調”的活動,尤其是對某些特定舊案和藥材的“不經意”提及,對方必然會按捺不住,很可能會從最隱蔽、最難防範的途徑下手——飲食。
秦芷擔憂地守在一旁,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卻如同麵對致命毒物般警惕。在她看來,眼前的不是美味佳肴,而是等待表姐上鉤的危險餌食。
“表姐,要不要先… 試一下?”秦芷忍不住低聲道,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她悄悄帶來、特製銀粉製成的藥筷。
蘇傾離沒有說話。她知道,尋常的驗毒方法未必有效。七絕散及其相關的引子毒性,往往極為隱晦,而且會隨著時代的演變而出現新的變種。依靠古籍記載的驗毒法,或者靠一支簡單的銀針,很難捕捉到這些在劑量、藥性上經過精心調製、能與宿主緩慢同化的毒素。
她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那份特殊的感知能力!
她放下筷子,端起眼前的燕窩粥。粥色乳白,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她將粥碗湊到鼻尖,微微閉上眼睛,調動體內那絲隱晦的“氣感”,嘗試著去“感覺”粥中可能蘊含的異常氣息。
那種陰暗、冰冷、纏綿、如附骨之疽般的“邪氣”,她現在對它太過熟悉了!因為它,流淌在皇帝陛下體內,曾差點奪走蕭煜的性命,更是二十年前毒害母親和先皇後的根源!
一股極其微弱,幾乎微不可察的冰冷邪氣,如同一縷極細的黑線,從粥中嫋嫋升起!雖然被燕窩本身的溫和氣息掩蓋得極好,但在蘇傾離敏銳的感知下,它無處遁形!
“果然有毒!”蘇傾離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將粥碗輕輕放在桌上,聲音低沉而壓抑,“這粥裡… 有七絕散的氣息!雖然微弱,但… 長年累月下去,足以致命!”
秦芷臉色驟變!雙目圓睜,眼中充滿了震驚和憤怒:“竟然真的下手了?!連燕窩粥都不放過!這群毒婦!”
蘇傾離沒有理會秦芷的震驚,她又端起旁邊的參湯,聞了聞,感應了一下… “湯裡也有。” 接著是那碟清蒸魚,用筷子在魚肉中輕輕戳了戳… “魚肉裡…”
每一道菜肴,都檢測出了不同程度的“七絕散”氣息!隻不過,劑量都極其微小,而且隱藏得極好,似乎是通過特殊的方式滲透進去的。
“看來… 他們這是全麵開花,確保我逃不出掌心啊!”蘇傾離冷笑道,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敵人比她想象的還要心急!而且,如此嫻熟和精準地下毒… 證明這並不是新手!甚至很可能是… 與二十年前毒害先皇後和母親,以及長年累月毒害皇帝的是同一個人!
這個認知讓蘇傾離遍體生寒,卻也更加堅定了她的決心!
她當然不會吃這些毒食。但她也不能表現得毫發無傷!
蘇傾離看了一眼桌上的毒膳,心中快速地盤算著。要表演中毒,既要逼真,又要能掌控毒發的程度,還需要讓毒性足夠“特殊”,以便日後作為證據指證對方。
她想起了白姑姑木盒裡關於皇後心腹的記錄。那位心腹精通製藥用毒,且能掩人耳目… 毒是七絕散的變種引子,但下毒手法… 或者與她有關聯的下毒者… 是誰?
“表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這…怎麼吃?”秦芷擔憂地問道。
蘇傾離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她拿起桌上的一隻茶杯,從旁邊的清水壺裡倒了點水,然後… 從衣袖的暗袋裡,取出一小包她特製的、能瞬間融於水的、偽裝成慢性毒發症狀的“特殊藥粉”(這是她在趕路時根據陸掌櫃蠟丸裡的毒素特性配置的,甚至能模擬出心神不寧、呼吸困難等症狀)。
這包藥粉中,同樣也摻雜了她用自身“氣感”感知到的、微量、不足以致命但能模擬“七絕散”氣息的、帶有陰寒腐蝕性的特殊物質!這才是她今日下定決心,要引出的真正的“毒”!
她將藥粉倒入了水中。藥粉迅速融化,無色無味。
“這才是… 今日的‘晚餐’。”蘇傾離聲音平靜,眼中卻帶著一絲不容退縮的決絕。她端起茶杯,毫不猶豫地仰頭…
一飲而儘!
苦澀、冰冷的感覺順著喉嚨滑下。這模擬的毒藥入腹,並沒有立刻引起劇烈的反應。她要表演的是… 慢性毒發,日積月累。
秦芷在一旁看著,心疼得紅了眼眶:“表姐… 你…”
蘇傾離放下茶杯,握住秦芷的手,聲音堅定:“放心,我有數。我不會真的毒發。這是引蛇出洞的必要步驟。接下來… 你需要密切觀察我每日的變化,表現出合適的擔憂。必要時,‘不經意’地向旁人提及,我的身體… 似乎因為壓力太大,開始有些不對勁…”
“同時,”蘇傾離看向房間的窗戶,“我會按照計劃,開始表現出一些心神不寧、半夜驚醒的跡象,並對外放出話去,說我在禦藥房或藏書閣,發現了關於先皇後病案和七絕散的更多… 細微線索。”
這個舉動,將是刺激敵人動手,逼出那個藏得最深的“心腹”的關鍵一環!她在告訴對方——我沒有被栽贓打倒,我還在繼續調查,而且… 似乎有重大發現了!
夜色漸深。養心殿偏殿內,燭光搖曳。蘇傾離平靜地開始“享受”她的毒膳,但她知道,從這刻起,她的生命時鐘,開始按照敵人設計的劇本緩慢轉動。每一次心悸,每一次咳嗽,每一次虛弱,都將是她精心準備的表演,也是… 引誘毒蛇吐露獠牙的誘餌!
屋外,守夜的侍衛腳步聲清晰可聞。他們是監視,也是保護。在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每個人都有雙重身份,每一步都隱藏著深意。
獵物,已經開始按計劃“中毒”。狩獵者,是否會上鉤,顯露出他隱藏最深的蹤跡?
蘇傾離的目光投向窗外濃重的夜色,那裡,隱藏著無邊的罪惡,也隱藏著… 她終將撕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