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對視幾秒,察覺到男人目光下移。
顧杳耳根發燙,伸手捂住他眼睛。
“看哪呢。”輕嗔道。
掌心馨香而柔軟。
周政良慢條斯理擱下碗筷,情緒穩定提醒,“我是你男朋友。”
所以,有什麼看不得?
不待顧杳反駁。
對麵又飄出句:“口說無憑,杳杳。”
腦中僅剩的理智,轟然坍塌。
忍無可忍。
顧杳刷一下站起來,筷子扔到桌上,賭氣道:“不吃了。”
繞過餐桌,往客廳走。
周政良低笑。
待小姑娘從旁經過,他大手一攬,輕而易舉把人拎到懷裡。
安置在腿上,坐穩。
她:
捏了捏女朋友氣鼓鼓的小臉,周政良懺悔:“是我的錯。”
一句道歉。
給台階。
“錯哪?”顧杳不罷休地問。
男人靜默一陣。
腰間的手微微收緊,他聲線溫沉,“錯在太紳士。”
太紳士
顧杳呼吸凝滯。
僵硬地轉頭看他,表情複雜。
兩人在一起多久?
仿佛能聆聽心聲,周政良替她回答:“兩個月零九天。”
不長。
卻感覺像兩年。
抱住他脖子,顧杳一本正經地洗腦:“紳士的愛情才能長遠,跟周書記談戀愛,主打靈魂契合,彆的,不重要。”
“”
周政良靜靜凝視著她,沒作聲。
被看得心虛。
小姑娘轉過臉去,避開。
“餃子快涼了。”她悶聲嘟噥,有點委屈。
之前說,不點頭,不勉強。
做人最基本的誠信,周政良自然有。
不想把內心深處真實而又虛偽的欲念搬到台麵上討論,他選擇用沉默終止話題。
後半程。
顧杳坐在大領導腿上,乖乖等著投喂。
他左手很靈活。
每一勺餃子,都能精準送入她嘴裡。
吃著吃著。
臀下的西褲越來越燙,小姑娘咀嚼的動作頓住,紅暈悄悄爬滿臉頰,直至蔓延到脖頸。
陶瓷碗擱在桌麵,發出輕微脆響。
顧杳下意識吞咽,最後一絲‘科技’味道,徹底淹沒在男人清冽的氣息裡。
她放在膝上的手捏緊。
又緩緩鬆開。
然後輕輕閉上眼,似有若無地回應。
丟盔棄甲,隻是時間問題。顧杳心知肚明,即使原則與城牆築得再高,身體卻依舊不會說謊。
臨睡前,顧杳將電腦搬到床上,打開演講初稿,讓大領導過目。
大綱思路清晰,核心觀點明確且犀利。
周政良認真瀏覽完,問她:“寫這篇稿子的出發點是什麼。”
挺簡單。
“當時拿到主題的第一反應,就想到取代與被取代的可能性,我覺得挺有意思,也很有意義。”
顧杳說:“大家往往隻看到ai帶給工作的便利,卻沒想過,未來某天,或許老百姓隻認ai,不認人。”
離經叛道的言論,周政良不予置評。
手指觸碰感應區,繼續往下滑動,他低聲道:“這次兵行險棋,決定權掌握在你自己手裡。”
妥妥的官腔。
說一半留一半。
好在顧杳已經習慣。
隻試探問:“你的意思是,要重寫?”
大領導不動如山。
“重寫與否,我不發表意見。”
講到這裡,在小姑娘看不見的角度,周政良微不可察地淡淡一笑。
至少,眼前這份演講稿,字字句句發自肺腑。比起上次那份萬字檢討,可謂真誠百倍。
用心做出的成果,怎會泯然於眾。
誇得太早,難免心浮氣躁。
比起鼓勵,小姑娘更適合鞭策。
顧杳哪知大領導‘用心良苦’,盯著稿子一陣嘀咕:“全部刪掉我肯定舍不得,讓我通篇歌功頌德,比死還難受。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打磨,放手一搏”
三言兩語敲定。
小顧同誌合起電腦往旁邊一放,揮手趕人。
她要睡了。
隔壁房間鋪得整整齊齊,空著多可惜。
過河拆橋,意料之中。
周政良抬臂熄燈,拿起遙控將室溫調低三度,長臂一撈,女朋友軟軟的身體滾進懷裡。
按下胸前掙紮的腦袋。
周政良啞聲警告:“再動一下試試。”
威脅很管用。
懷裡人不情不願地消停。
識時務者為俊傑。
男人是感官性動物,越刺激,越興奮。
被窩裡,顧杳眼珠轉動,暗自籌劃著半夜出逃計劃。
有本事一宿盯著她。
哼。
第二天醒來,床仍是同一張床,人也是同一個人。
區彆是。
這次她的手很規矩,沒四處亂摸。
安安穩穩放在自己的小蘋果上。
不對。
是水蜜桃。
抬起惺忪睡眼,冷不丁對上男人晦暗深邃的注視。
嚇了一跳,趕緊撒手。
尷尬透頂。
女朋友小臉紅紅往被子裡縮,周政良似笑非笑,“早安。”
“”
流氓。
顧杳轉過身去,默默社死。
後腦勺被男人揉了揉,接著是起床響動。
“今天有事不能陪你,下周要去趟隔壁省,歸期暫定五日後,如果手機打不通,應該就是在開會。”
周政良係著襯衫扣子,叮囑重點:“離邛期間,每晚九點,準時開視頻。特殊情況抽不開身,要提前在微信上留言。”
每晚
“你確定?”顧杳問。
無比確定。
吸取之前的教訓,周政良得出結論。
彆人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家這小東西,是三日不見就能把你忘得乾乾淨淨。
每天一次視頻,是基礎保障,沒得商量。
“好吧。”
顧杳嘴上答應,心裡卻打著小九九。
天高皇帝遠。
到時誰說了算,還不一定。
為彰顯自己的坦誠,出門前,顧杳主動送上香吻,“晚上不見不散,等你喔。”
“想吃什麼,讓劉姨做,少點外賣。”周政良補充。
好勒。
小姑娘點頭。
他又說:“來例假不舒服,就請一天假,不要逞強。”
事無巨細。
顧杳垂下頭,心裡滋生出不舍。
看人悶悶不樂,周政良將她攬到懷裡,心無旁騖抱一會兒。
溫柔的吻落在女孩發間,再講最後一句:“演講比賽儘力即可,彆給自己太大壓力,稿子很好,我們杳杳很棒。”
像在鼓勵小朋友。
從他胸前抬起頭,顧杳憨憨笑了笑,眸底倒映出男人成熟英俊的麵孔,為周末畫上圓滿句號。
當晚,沈老師打來視頻。
讓她把新住所的地址和門牌號發到微信。
“過幾天,學校要組織教職工去市裡重點中學參觀學習,剛好你爸也有空,我們就想著,順道過去看看你。”
老顧有空。
顧杳挑眉:“又給閒差?”
所謂‘閒差’分兩種,一是跑腿送文件,二是代替單位參加無關緊要的旁聽會。
都說巡察辦主任有實權。
然而,老顧卻例外。
具體原因,小時候不懂,現在懂了。
但她從來不問。
因為顧主任的答案永遠隻有一個——人不跟天鬥。
顧杳想起動畫電影《哪吒》。
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顧這輩子,大概在電影上映十年前,連續兩次晉升被截胡後,就已認命。
不是不夠努力。
是現實殘酷。
臨掛斷,顧杳問沈老師具體幾號來邛海。
“不確定,估計至少得月底。”
月底尚早。
掰著手指算日子,她笑嘻嘻道:“小的恭候二老大駕光臨,晚安。”
傻不拉幾,調皮。
沈敏說:“發地址,彆忘了。”
“遵命。”
視頻結束,顧杳啪啪打字,點發送。
【臨江苑二棟二單元七樓701。】
周一下班,和表姐約飯。
兩人圍著火鍋,一邊涮毛肚一邊聊八卦。
程二公子與唐氏千金正式官宣聯姻,訂婚儀式定在八月初,屆時會邀請某文壇大拿出席做主婚人。
說到這裡,聞靜神秘道:“你猜那位文壇大拿是什麼來曆。”
顧杳搖頭。
懶得猜。
毛肚下鍋十五秒,老了不好吃。
看她眼裡無半分興趣,裝的隻有美食,聞靜嘖嘖稱歎:“不愧是大領導,相中的妞兒果然是這個。”
豎起大拇指。
顧杳一把捏住,滿臉認真道:“抓緊時間乾飯,晚上九點要準時視頻。”
額。
“不會吧,管這麼嚴?”
聞靜打趣:“以後跟朋友聚會,還得報備?”
倒不至於。
“熱戀期挺正常,關心多一點,在所難免。”
顧杳給大領導找了完美借口。
看破不戳破。
“沒關係,保持甜蜜是好事。”聞靜不著痕跡觀察小姑娘表情,實在沒忍住,繼續回到上個話題。
她靠攏小聲道:“那位文壇大拿,是省裡一位大人物的爹。”
“誰?”顧杳問得毫無負擔。
聞靜四處環顧後,吐出人名。
夾菜的手微微一頓。
確實算大人物。
看來恒遠董事長,近幾年內,又要拓展新的商業版圖。
攀上大人物能帶給集團什麼好處。
一旦擁有權力,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這一刻,莫名想到周政良。
倘若將來走到更高的位置,他會變麼。
不會。
顧杳相信。
回去的路上,途經一家足浴店。燈紅酒綠的招牌,讓聞靜突然想到一件插曲。
連忙掏出手機,點進相冊。
“給你看張照片。”
接過手機,顧杳垂目掃過。
直接愣住。
聞靜說,昨晚跟朋友聚會,路過會所包廂外,無意看到嵐姐老公和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在喝酒。
剩餘的話沒講完,照片卻很直觀。
昏暗的沙發上,嵐姐老公身邊掛著一個貌美女人,高高聳起的胸脯幾乎快要貼上去,舉止過分親密,不像尋常異性關係。
原本不想多管閒事。
奈何幾番接觸後,覺得嵐姐人蠻好,聞靜不忍袖手旁觀,猶豫兩秒又退回去,偷偷拍下照片。
萬一將來打官司,或許能用上。
渣男。
顧杳看完沒說話,隻讓表姐把照片發給她。
長按保存。
熄掉屏幕,聞靜悠聲道:【怎麼樣,我直覺挺準?】
準到離譜。
顧杳皺眉放大照片,真希望是認錯人。
“彆看了,咱們斟酌一下,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嵐姐。”
聞靜說:“有時候自認做好事,得到的結果,卻不一定是當事者想要的。依我之見,暫時放著吧,先不急。”
不急
“你的意思是,嵐姐其實心裡有數?”顧杳猜測。
誰知道呢,畢竟嵐姐不傻,枕邊人在外麵有沒有亂搞,肯定能發現蛛絲馬跡。
“上次她約我吃飯,正好,可以當麵試探一下。”
顧杳拿定主意,埋頭給嵐姐發信息。
回家後,收到對方回複。
【可能要推遲幾天,孩子最近換奶,腸胃不適,尤其晚上哭得厲害,半刻都離不開我。】
老人帶孩子,難免無法事事俱全。
能理解。
顧杳打字:【好,等你有空隨時找我,辛苦了(抱抱),照顧孩子也要注意休息,彆累壞身體。】
歎出口氣。
這世道,當媽媽最不容易。
她以後
打住。
晃了晃腦袋,想什麼呢。生孩子對她而言,實在太遙遠。
進浴室洗漱完,吹好頭發,大領導將視頻打來。
看一眼時間,九點整。
顧杳按下接聽,攝像頭朝向屋頂,從衣櫃裡找出一件睡衣換上,然後拿起手機,對準自己的臉。
視頻背景在酒店。
周政良身上穿著較為正式的襯衫,看樣子剛從外麵回來。
“今晚約了朋友?”他問。
火眼金睛。
顧杳把微潤的頭發攏在耳後,屈膝抱著雙腿,淺淺彎唇:“下一句是不是要問,同性還是異性?”
男人低笑。
沒反駁,算是默認被她猜中。
手機鏡頭下,小姑娘裸露在外的皮膚粉嫩光滑,周政良靜靜看幾秒,眸色略微加深。
“杳杳。”
嗯?
他低腔溫沉:“有沒有想我。”
這題好難。
分開二十四小時,說想吧,有點假。
若不想,顧杳講不出口。
遲疑間,大領導已完成自我攻略,“返邛時間會比預期提前半天,周五下午,我去接你下班。”
顧杳點點頭,清眸微動,正想說什麼,見周政良轉頭。
好像有人敲門。
是徐秘書。
原來五分鐘後還有線上會。
顧杳懂事道:“公務要緊,你先去忙,我們明晚再聊。”
“掛斷前,該說點什麼。”大領導循循善誘。
小姑娘十分上道。
乖乖說‘晚安’。
周政良不滿意:“沒有稱呼?”
“晚安周書記。”
“不對。”
視頻裡默住。
幾秒鐘後。
顧杳垂落的發絲擋住鏡頭,氣息緩緩靠近聽筒,“晚安,老周?”
微微勾起的尾音,細軟清甜。
老周
周政良喉結滾動了一下,心底像被羽毛拂過,帶著絲絲輕癢。
小東西,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