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菀並不在意司清嘉的死活,反正奪回氣運也是早晚的事,並不急於一時。
但司清嘉錯就錯在,不該把主意放在農桑之上。
自古以來,國之所以興者,農戰也。
農桑的重要程度,甚至遠超過征戰。
司清嘉和七皇子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動搖國之根本,插手農桑之事,司菀又豈能容她?
況且,要僅是愚蠢也便罷了,但司菀更擔心,除蟲糖晶並非司清嘉炮製而成,幕後主使另有其人。
畢竟世間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醋酸鉛能夠消弭蟲害,司清嘉便從古籍中瞧見了此種方法。
換作以往氣運鼎盛之際,尚有幾分可能。
眼下她的氣運隻比尋常人強上些許罷了,再難派上用場,撒謊的概率也超過九成。
殿內靜謐非常,針落可聞,隻能聽見司清嘉的啜泣聲。
她眼角沁著淚,拚命搖頭,生怕司菀將足以致命的糖晶塞進嘴裡。
這個賤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或許真會不顧法度,在禁宮中行殺身害命之舉。
“司菀,她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姐姐,你是打算將倫理綱常孝悌仁義拋在腦後,親手了結她?”皇帝出言阻攔。
司菀一把甩開狼狽不堪的司清嘉,忿忿不平道:
“陛下,司清嘉在撒謊。”
“就算她在撒謊,也不必臟了你的手,將她押到詔獄便是,進了那裡的人,會說實話。”皇帝輕飄飄道。
司清嘉和七皇子臉色大變,尤其是司清嘉,整個人仿佛被抽乾了力氣,瞬間癱軟如泥。
顯然沒料到皇帝竟比司菀還冷酷無情。
“父皇,清嘉也是好心,您莫要被司菀蒙騙了……”七皇子啞聲勸道。
“若她對除蟲糖晶的毒性一無所知,確實有可能是好心,偏生她十分了解此物含有劇毒,仍不管不顧,慫恿你推廣此藥。
黎民百姓真用了這種毒物,食用了毒性甚劇的糧食,遺禍後代,你可對得起謝氏一族的列祖列宗?對得起大齊的百年基業?”
七皇子啞口無言,被問得麵紅耳赤。
活似鬥敗的公雞,臊眉耷眼。
“來人!”皇帝揚聲喚來侍衛。
司清嘉險些被嚇破膽,膝行至皇帝麵前,涕泗橫流,冷汗陣陣,哀求道:
“陛下,臣女再不敢有半點隱瞞,一定如實交代!求您饒臣女一回!
原本臣女隻想以畜養鴨蟹的法子,除去田間的稻虱,哪曾想在七皇子府小住時,收到了枚蠟丸,裡麵藏有一張紙條,上麵記載的正是除蟲糖晶的配方。
但蠟丸究竟是何人送來的,臣女的確不知啊!”
將司清嘉肝膽俱裂的倉惶模樣收入眼底,司菀不由抿緊唇瓣。
七皇子則是滿臉不敢置信。
清嘉從沒將蠟丸之事告訴過他。
是刻意隱瞞?還是無意為之?
此時此刻,七皇子心緒紛亂,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司菀欺身逼近,一瞬不瞬地盯著司清嘉,在後者驚恐的目光中,柔聲發問:
“你真不知道蠟丸的主人是誰?”
司清嘉拚了命搖頭,渾身顫栗不休。
司菀閉了閉眼,腦海中陡然浮現出月懿公主那張美麗且妖異的麵容。
這道方子,十有八九與大月國有關。
可惜她沒有證據,不能因一時之猜測,破壞了兩國邦交。
否則,便成了大齊的千古罪人。
不過設局者若真是月懿公主,那她到底和大齊有什麼深仇大恨,竟使出如此狠毒的手段,想讓大齊亡國滅種?
先前她精心籌備那場賞寶宴,也是為了讓司清嘉光明正大的吞服玄雁卵。
後者變得姿容豔麗,媚態橫生,且能誕育出天賦出眾的後代。
此舉既像在為司清嘉考慮,又隱隱透著幾分怪異。
“係統,當初我曾看過與鄆城相關的秘聞錄,上麵記載了紅梅攝魂香,以及一個頗為淒慘的傳聞——
染驕子血,借梅花魂,沾香可令百獸躁動不休。”
按照係統的說法,那時的司清嘉氣運值遠遠高過現在,稱一聲驕子也不為過。
她體內的血自然可以用來配製紅梅攝魂香。
“宿主,我也記得那個傳聞,被百獸分食的婦人當真可憐,也不知是招惹了誰,竟將紅梅攝魂香灑在她身上,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係統低聲歎息。
“司清嘉曾經用過紅梅攝魂香,可秘聞錄上的傳聞發生在數十年以前,又是如何炮製的?”
司菀暗自喃喃,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在鄆城那一帶,誰能稱得上氣運不凡的驕子?
除了身上藏有諸多秘密的柳母外,不作他想。
從小到大,司菀從未見過這位外祖母,據說她在柳尋煙及笄前便去世了,與秦國公府幾乎沒有半點交集。
但司菀總覺得,柳家身上藏有不少秘密。
可惜柳尋煙連具全屍都沒留下,而柳母更是不知葬在了何處。
看來,要想找到蛛絲馬跡,必須得從柳家破局。
正當司菀思索之際,安平王開了口:“誰那麼喪心病狂,配製出劇毒無比的除蟲藥,通過此女將藥物呈到禦前,就是為了讓糧食也染上毒性?難道是關外異族?”
皇帝神情沉凝如水,“不無可能。”
邊說著,他邊望向司菀,“二姑娘,你可有什麼辦法,揪出那個幕後主使?”
司菀回過神,拱手道:“陛下,要想引蛇出洞,拿出的餌料必須具有足夠的吸引力。”
皇帝眉頭緊鎖,不明白司菀的意思。
“除蟲糖晶針對的是我大齊的良田萬畝、百年基業,若那人成功了,國之命脈也會隨之動搖,岌岌可危。
但兩位殿下爭辯期間,文武百官沒有一人缺席,都瞧得清清楚楚,自然無法隱瞞除蟲糖晶淪為失敗品的事實。
憑幕後主使的性子,一計不成,便再生一計,絕不會輕易放棄。”
皇帝:“你的意思是,那人還會借司清嘉的手,繼續作惡?”
司菀輕輕頷首。
皇帝捋著下顎處的短須,隻覺得頭痛欲裂,一時間,對七皇子也生出幾分厭惡,覺得這個兒子愚蠢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