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揉了揉額角,問:“老七,你還跟司清嘉有接觸?”
七皇子不敢欺君,支支吾吾,好半晌都沒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見他這副模樣,皇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老七定是私底下與司清嘉見了麵,從她手中拿到了除蟲糖晶的方子,獻到禦前,以此討好自己。
若除蟲糖晶沒有毒性也就罷了,確實不失為良方,能為百姓謀福祉。
可此物乃劇毒之藥,老七從未親自耕種過,不知其毒性如何,那司清嘉呢?
作為獻藥之人,難道也對此一無所知?
皇帝不相信。
他轉頭看向內侍總管,嗓音冰冷,“你去七皇子府,把司清嘉給朕押過來!朕讓她帶發修行,已是寬宥,怎料她仍不安分,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居然時常與皇子私會,簡直令人鄙薄不齒!”
內侍總管在皇帝身邊侍奉多年,鮮少見他發這麼大的火。
這會兒也不敢耽擱,飛快離開皇宮。
前往七皇子府的路上,內侍總管心裡直犯嘀咕,思索著若是司大姑娘沒在那裡,該不該去水月庵押人。
好在陛下料事如神,他和羽林衛甫一登門,小廝便嚇破了膽,哆哆嗦嗦全都招了。
甚至還在前引路,將內侍總管直接領到了司清嘉所居的小院兒。
羽林衛一腳踹開院門,便瞧見了一襲水紅色裙衫,正在練字的女子,容貌嬌柔豔麗,不是司清嘉還能有誰?
不知為何,內侍總管覺得這位司大姑娘的容貌,與以往不太相同了。
雖然更嫵媚動人,卻顯得有些彆扭。
司清嘉被突然闖入的內侍總管嚇了一跳,手裡吸滿墨汁的毛筆直接掉在身上,衣裳沾染一大片墨漬。
她飛快站起身,唇瓣毫無血色,已經意識到,自己藏身於七皇子府一事,徹底暴露了。
“總管。”
司清嘉滿臉堆笑,往日她跟這位內侍總管打過交道,也有幾分交情,想著能不能探聽禁宮內的情況。
可內侍總管卻似鋸嘴葫蘆般,悶不吭聲。
在他眼裡,眼前這位姑娘雖出身秦國公府,但與從前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非但沒有皇帝太後等人的青睞,沒有所謂的才名美名,甚至連嫡出的身份都沒了。
先前的她運道若好些,指不定能嫁與皇子當正妃,繼而飛上枝頭變鳳凰。
可現在,她如此自輕自賤,連掉了毛的野雞都不如。
內侍總管又豈會為了這樣一個空有美貌的花瓶,違拗聖意?
眼見著內侍總管眼觀鼻鼻觀心,全然沒將自己放在眼裡,司清嘉眼底劃過一絲狠色。
她忙低下頭去,不敢表露出來。
省得這個閹人找她麻煩。
內侍總管開了口:“司大姑娘,聖上要見你,咱們就莫要耽擱時間了。”
司清嘉麵色灰白的點頭。
過了不知多久,她被內侍總管帶到禦書房,甫一踏進殿中,最先看到的便是端坐主位一身龍袍的皇帝,而後便是司菀那個陰魂不散的賤人!
即便司菀麵帶輕紗,遮住了五官,隻有一雙眉眼顯露在外,司清嘉依舊能認出她來。
這會兒她渾身僵硬,死死咬住舌尖,心裡仿佛淬了毒水般,翻湧著數之不儘的惡毒想法。
察覺到她的視線,司菀不閃不避,直直望了回去,笑得格外燦爛。
她喚了聲大姐姐。
更是把司清嘉氣得不輕。
太子不由莞爾。
皇帝厲聲嗬斥:“司清嘉,朕命你前往水月庵修行,你卻私自逃脫,躲在七皇子府之中,你可知罪?”
司清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抖若篩糠,不住叩首。
七皇子眼底湧起心疼之色,欲要上前,但思及方才遭受的屈辱,又硬生生頓住腳步。
“臣女知罪,但私逃之事與七殿下無關,皆是臣女一廂情願,陛下要責罰便責罰臣女一人!”
司清嘉很清楚,此時此刻,若自己一股腦兒將責任都推卸到七皇子身上,更會激怒皇帝。
與其如此,還不如一力承擔罪責,也能讓這對天家父子心生憐憫。
她默默哭泣,眼淚順著香腮不住往下淌,配上盈盈的雙眸,簡直可憐到了極點。
七皇子再也克製不住胸臆間翻湧不休的情緒,跪倒在地。
“父皇,兒臣有錯。”
司菀對這出郎有情妾有意的戲碼不感興趣,她緩步走到司清嘉跟前,嗅聞著絲絲縷縷的牡丹香氣,在後者充滿仇恨的目光中問道:
“大姐姐,除蟲糖晶的方子究竟從何而來?”
司清嘉心臟驟然一縮,仿佛被一隻無形無狀的大手死死握住,讓她透不過氣來。
她低垂著頭,哭道:“這道方子是我從古籍上瞧見的,前朝有農人用此物殺蟲,據說功效卓著。”
“撒謊!”司菀怒斥。
她彎下腰,一把扯住司清嘉的襟口,力氣用得極大,直將人拖拽到七皇子跟前。
“七殿下,要是臣女沒記錯的話,您那塊除蟲糖晶還剩下不少,放在哪兒了?”
司菀語調尤為平和,甚至稱得上溫柔,但聽在司清嘉耳中,卻似猙獰惡鬼在嘶吼咆哮般,讓她駭得肝膽俱裂。
“殿下,不能給她。”司清嘉哀求。
七皇子警惕的看向司菀,手掌下意識捂住袖籠。
卻被太子鉗住胳膊,一把奪過了那隻頗有分量的荷包。
司清嘉渾身僵硬,雙眸滿是絕望。
司菀則衝著太子道謝。
接過荷包後,她施施然回身,右手掰開司清嘉的嘴,作勢要將砸成碎塊的醋酸鉛塞進她口中。
“大姐姐還將此物喚作除蟲糖晶,既是糖晶,那便勞煩大姐姐來嘗嘗,此物的滋味兒如何?甜是不甜?”司菀冷笑。
司清嘉仿佛砧板上的魚,拚命掙紮。
她知道除蟲糖晶是用鉛黃製成,毒性剛猛。
若直接吞服下去,隻怕會像當初的姨娘那般,身中鉛毒,落得個腸穿肚爛的下場。
自然說什麼都不肯服用。
“司菀,你瘋了嗎?竟當著聖上的麵行凶殺人!你快住手!”七皇子怒氣衝衝的詰問。
“臣女不是行凶,而是將隱患扼殺在搖籃之中,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