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芷若失神地望著帳頂,身處熟悉無比的臥房裡,她卻突然掩麵痛哭起來。
她重生了,本應該是上天的恩賜,但老天卻如同戲弄她般,讓她重生在,司徒沉中迷香與她有肌膚之親後。
在這個彆院裡居住的一年,是她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年。
那日,她聽聞司徒晨有危險,便跑到城郊破廟去救人。結果剛到那裡,便被中了迷香的司徒晨,給奪走了清白。
但司徒晨在清醒後,卻冤枉她下迷香。無論她怎麼解釋,司徒晨也不肯信。
後來就將她帶到了這個莊子上,雖然二人在官府領了婚書,但並沒有明媒正娶,就這麼隱婚的,將她養了起來。
司徒晨說,祖母年歲大了,想抱孫子,什麼時候她生下了子嗣,就什麼時候迎她進門。
屋內的哭聲,立刻引起了靈兒的注意,她推開門,看到連日來昏迷不醒的主子,終於睜開眼了,高興得差點喜極而泣。
安芷若發泄了一通後,也漸漸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雖然這一世,她還是不幸地與司徒辰交集在一起,但好在兩人沒有舉行大婚,外人都不知道,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安芷若對靈兒問道:“我感覺自己渾身酸痛,頭也昏沉得厲害,我這是怎麼了?”
靈兒腿腳勤快地為安芷若倒了一杯熱茶,而後將她慢慢扶起來,腰後塞上靠枕,才笑著答道:
“也不怪小姐病糊塗了,您三日前,失足落進湖裡。被救上來後,整整高燒了三日,今早才有些好轉。
此刻剛醒,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正常。”
靈兒說著就紅了眼眶,為了怕安芷若看見難過,她借著絞帕子的動作,轉過身去,偷偷擦了擦眼角。
安芷若明白靈兒在難過什麼,這一世應該與前世一樣,司徒晨在名字她跌入湖中後,還將府中唯一一個大夫被叫走了。
以至於別莊位置太偏,而請不到大夫,才發著高燒生生拖到了第二日。
也是因為這一拖,使她在冰冷的湖水裡受得寒氣,深入了臟腑。
不僅於子嗣再無可能,而且越病越重,直至十一年後,撒手人寰。
當然,這也有安芷若初期沒有重視的原因,再加上她常年心氣鬱結,等到後期想要醫治時,已經無力回天。
但她既然已經獲得重生的機會,便不想再步前世的後塵。明日,她就遣靈兒去城西,請那位女大夫來。
至於心結,她會慢慢去調節,死過一回之後才明白,什麼都沒有活著重要。那個捂不熱的男人,她……不想要了。
安芷若讓靈兒將她扶起來,到院中坐坐。靈兒勸說再三,但見自家小姐堅持。也隻得照做。
安芷若的身體,雖然因落水而非常孱弱,但總歸比前世那徹底衰敗的身體,要強得多。
彌留之際,她最想做的事,便是到院子裡坐坐。隻可惜,那麼簡單的願望,對於病入膏肓的她來說,也是一種奢求。
安芷若剛由靈兒扶著,坐在涼亭裡,就突然看到天空中,綻放的一簇簇煙火,煙花在漆黑夜空的映襯下,顯得美輪美奐。
但看在安芷若眼中,卻刺目極了。前世,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場煙火,隻覺得非常美麗,還拖著病弱的身子,在院中看了半宿。
可第二天,她聽下人們議論才得知,原來是她庶妹安芷欣的生辰,司徒晨為了哄人開懷,給按芷欣燃放了整夜的煙花。
安芷若死死的捂住胸口,那種窒息的絞痛的感,湧上心頭。儘管前世已經經曆過一回,但她仍然還是覺得痛徹心扉。
靈兒見小姐不舒服,就想扶她回房,可安芷若偏偏自虐般的,非要看完這場煙火。
她覺得自己前世,就是痛得太輕,才會蠢得不肯回頭。所以此刻,她不想回避,她要讓自己好好長一長記性。
安芷若在看完整場煙火後,身體雖然徹底冷透了,但心緒果然漸漸平靜下來。
此刻已是接近天明,拖著無比沉重的身體,讓靈兒扶著她回房休息了。
這一覺,安芷若睡得非常踏實。
第二日,靈兒按照安芷若的交代,找到了那位女大夫。女大夫仔細為她診過脈後,眉頭緊鎖地說道:
“你這次落水,體內雖然積聚了大量寒氣,但毀壞你根基的,卻是一股陳年寒疾,你幼時可曾受過一場大寒?”
安芷若隻點點頭,並沒有說明是如何受寒的。
女大夫也不多問,提筆便留下了一個藥方,而後吩咐道:“這個藥方小姐要按時服用,我每隔十日,會來府上複診。
你這剛入體的寒氣,去掉倒還容易,但陳年寒疾要想去掉,至少要調養三年以上。而且即使調養好了,依然很難有孕。
安芷若聞言,隻淡漠地笑了笑,平靜地對女大夫說道:“有勞您為小女調理,至於能養成什麼樣,就聽天由命吧。”
女大夫看著他眼中的悲傷,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同樣身為女子,自然更明白女子的不易,一個不能有孕的女人,命運注定不會太好。
安芷若又在莊子裡將養了半個月,這期間,司徒晨沒來看過她一次。安芷若不信,她落水的事兒,司徒晨會一點不知。
不過是安芷欣剛遊學回來,他更願意陪著心上人而已。
安芷若感覺身體已經有些好轉,便命靈兒提前收拾東西,等她身體能夠坐馬車時,便立刻從這裡離開。
彆莊裡實在不是養病的好地方,這裡有許多痛苦回憶,而且,安芷若每天都會聽到莊子裡的下人,讚歎安芷欣的話。
說按芷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說她是大周朝最有天賦的兵器鍛造師,還說兵部在打造武器時,都需要借鑒按芷欣的想法。
安芷若聽到這些,隻不屑地呲一聲,如果剽竊也算天賦的話,那她們母女倆,天賦確實挺高的。
轉天,安芷若照例由靈兒陪著,在院中散步。在路過偏院的角門時,她聽到裡麵有些嘈雜的聲音,但又聽不真切。
靈兒幫她推開角門,安芷若卻意外地,看到了司徒晨正站在院子裡。他此刻不是在陪安芷欣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院子裡還有他的親隨清風,以及幾個暗衛打扮的手下。此刻正在給一個小廝打板子,安芷若剛進來時,小廝剛好咽下最後一口氣。
司徒晨是習武之人,所以耳力極佳,當主仆二人推開角門時,男人便轉過身來,同時也看到了她。
察覺到安芷若的視線,司徒晨立刻橫跨一步,他用自己高大的身形,刻意將邢凳上打得血肉模糊的小廝,遮擋起來。
安芷若那日落水並非意外,她本來在湖邊散步,突然感覺身後有人推了她一把,使她掉入了結冰的湖水裡,很快就沒了知覺。
前世,在她夫君為安芷欣放煙火後的一個月,她才再次見到司徒辰,因為聽到下人說的那些話,她與司徒晨大吵了一架。
男人自始至終沒有過問她的病情,全程都在維護安芷欣,最後隻留下一句,不可理喻,便拂袖離去了。
也是那日,司徒晨在臨走前告訴她,已經將謀害她的小廝杖斃了。
當時,安芷若聽到這件事後,還因此而雀躍了一段時間。
因為她覺得,司徒晨應該也是在意她的,否則也不會為了她,特意費神找出那個謀害她的人,又親手處置了。
但剛才,她看到司徒晨將人擋起來的動作,心中突然升起幾分疑慮。一個小小的奴才,如何會對她痛下殺手。
而司徒晨在藏斃小廝前,有沒有詢問他為何推自己落水。看著司徒晨那略帶遮掩的神色,安芷若猜測,男人已經知道幕後指使是誰了。
原來司徒晨急忙處置了這個小廝,並不是在為她撐腰,而是在為想要殺她的真凶,在銷毀證據。
想到此處,安芷若隻覺得遍體生寒,到底是什麼人想殺她?而司徒晨在知道後,又為什麼要替那人遮掩。
安芷若怕自己在神情上露出端倪,便立刻轉身,讓靈兒扶著她回臥房。
可她沒走幾步,司徒晨便從後麵大步追了上來,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兩人挨得如此近,男人卻始終沒低頭看她一眼,隻神情冷漠地抱著她,仿佛在例行公事的陌生人。
直到司徒晨將人放到床上,才察覺出安芷若的異樣。若是平時,他但凡一靠近安芷若,女人就會立刻纏上來。
可今天,安芷若不僅沒有纏著他,而且也沒與他說一句話。甚至就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司徒晨看了看安芷若那毫無血色的唇瓣,聲音低沉地申斥道:
“你總是這樣鬨騰,還把自己弄得病懨懨的,如此,何時才能懷上我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