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內，檀香繚繞，卻掩不住那股肅殺之氣。
蘇靈兒跪在青石地麵上，原本潔白的弟子服早已臟亂不堪。
她低垂著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看似柔弱可憐，可眼睛裡總帶著一股狠厲。
“蘇靈兒，你構陷同門，證據確鑿，依宗門律令，當逐出山門！”掌門玄霄子冷聲宣判，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
蘇靈兒聞言立刻撲倒在地：“弟子知錯了，求掌門開恩！弟子願受任何懲罰，隻求不要逐我出宗門！”
她的聲音顫抖，淚珠恰到好處地滾落，顯得格外我見猶憐。
掌門玄霄子麵無表情：“宗門律令，不容輕侮。”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就聽到守門弟子高聲通報：“蘇夫人到——”
殿門大開，一位身著華貴紫袍的中年女子款款走進，身後跟著數位侍女。
她麵容與蘇靈兒有七分相似，隻是多添了幾分淩厲與威嚴。
“娘親！”蘇靈兒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即哭得更加淒切。
蘇夫人看都沒看女兒一眼，徑直走到大殿中央，向端坐高位的掌門玄霄子微微頷首：“玄掌門，多年不見。”
掌門玄霄子眉頭微皺，起身還禮：“蘇夫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因為這一行外人的突然到來，整個戒律堂氣氛驟然緊張。
周長老上前一步：“蘇夫人，此乃宗門內務，還請”
“周長老，”蘇夫人打斷他，聲音輕柔卻不容置疑，“我女兒犯了錯，我這做母親的，總該知道詳情吧？”
掌門玄霄子示意周長老退下，親自將事情經過簡述一遍。
蘇夫人聽完，輕笑一聲：“原來如此，小女頑劣，給宗門添麻煩了。”
說完她轉身看向跪在地上的蘇靈兒，聲音陡然轉冷：“靈兒，你可知錯？”
“女兒知錯了，真的知錯了！”蘇靈兒連連叩首，額頭都磕出了血痕。
蘇夫人歎了口氣，轉向玄霄子：“玄掌門，小女年幼無知，可否看在我蘇家的麵子上，從輕發落？”
玄霄子沉吟不語，戒律堂幾位長老麵露不滿，但礙於蘇家勢力，不敢直言。
謝無塵站出來冷冷道：“蘇夫人，宗門律令如山，不容私情。”
蘇夫人一個眼神都沒分給旁人，隻微微抬眸凝視玄霄子，朱唇輕啟：“玄掌門，可否單獨一聊？”
後殿內，掌門玄霄子設下隔音結界後道：“蘇夫人，玄天宗有律，蘇靈兒下毒人人皆知，若不按律，玄天宗如何立威？”
蘇夫人從容淡定道：“我家靈兒隻不過毀了一片靈植，又不是殺了人，能是多大罪過？如若下個毒就能逐出宗門，那玄長老當年不知道被逐出多少次了。”
玄霄子聞言臉色沉了下來：“蘇夫人慎言。”
蘇夫人反而輕笑出聲：“我不過是提醒您，當年若不是我蘇家出手相助，玄天宗哪有今日的威望？”
玄霄子不語。
蘇夫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靈兒是我獨女，若她有閃失，我這個做母親的可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來。”
戒律堂內，眾人等待多時。
終於，玄霄掌門與蘇母一前一後返回。
所有人都注意到，掌門臉色異常難看。
“經本座再三斟酌。”玄霄子沉聲宣布，“念在蘇靈兒初犯，閉門思過三個月，期間不得踏出院落半步，若再犯，嚴懲不貸！”
堂下一片嘩然。
蘇靈兒喜極而泣：“多謝掌門開恩！”
蘇母則矜持地行了一禮：“多謝掌門。”但眼中的高傲絲毫不減。
周長老等人麵露不滿，但在掌門威嚴的目光下，終究沒有出聲。
蘇母同掌門先後離開，蘇靈兒也在侍女的攙扶下昂首離去，他們一走，戒律堂內頓時炸開了鍋。
眾人議論紛紛，有說蘇家勢大壓人的，也有猜測其中必有隱情的。
蘇靈兒的判決很快傳遍了整個玄天宗。
“什麼？！蘇靈兒隻罰了三個月禁閉？！”
寇小希的怒吼響徹整個瑤光閣。
她氣得滿臉通紅，一腳踢翻了院中的石凳。
“這不公平！她明明罪證確鑿！就因為她是蘇家大小姐就能從輕發落？！”
雲昭站在窗前，望著遠處山門下的車隊，神色平靜得可怕。
“我早該想到的。”她輕聲道，“從看到蘇母出現在山門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寇小希氣得直跺腳：“難道就這麼算了？三個月後她豈不是更囂張？！”
雲昭沒有回答，隻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
她沒想到在權勢麵前，宗門律法竟如此不堪一擊。
到了傍晚時分，周長老來到雲昭的住處。
“丫頭，委屈你了。”老人歎息著拍了拍雲昭的肩膀，“宗門有宗門的難處。”
雲昭恭敬地行了一禮：“長老言重了，弟子明白，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
周長老眼中閃過讚賞之色。
雲昭緊接著問出她想了一下午的問題：“弟子想知道蘇家與玄天宗有何淵源？”
周長老沉吟片刻才緩緩道：“你可知神族？”
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劈在雲昭心頭。
她強自鎮定，但指尖還是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略有耳聞。”她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
“二十年前，最後的神族餘孽在落霞穀作亂。”周長老的聲音越來越低，“是蘇母動用娘家勢力，協助玄天宗將其徹底剿滅。”
雲昭的呼吸幾乎停滯。
“自那以後，蘇家平步青雲。”周長老沒注意到雲昭的異常，繼續道，“而蘇靈兒，是蘇母四十歲才得的獨女。”
雲昭聽到這裡就全明白了。
蘇家當年協助玄天宗圍剿了神族餘孽，立下赫赫戰功，才有現在的威望與地位。
也就是說，蘇母盛氣淩人的底氣和蘇靈兒囂張跋扈的資本，皆是踏著神族的血得來的！
而自己作為神族之後，依舊是他們要除之而後快的禍害！
雲昭突然覺得命運不公！
她轉而又想起周長老說的落霞穀之戰。
那自己會不會是那場屠殺中僥幸存活的遺孤？
二十年前
那時的雲昭隻有三歲，但也應該有些依稀記憶，可她卻猛然驚覺，自己對幼年之事竟毫無印象！
就好像她的記憶被剜去了一塊，變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