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米玥可不打算放過她:“桂芳姐,你三十三歲了吧,該是啥道理都懂了。今早去我那借兩個雞蛋,我也借給你了。讓你寫個借據你不樂意了。怎麼,從寡婦家裡沒占到便宜,就心裡不舒坦。到處說我壞話?要不要我去跟王參謀說說,讓他評評理,劉桂芳這樣做對不對!”
一提到丈夫,劉桂芳就慫。王權國作風正派得很,要是知道她在外麵占便宜,還不得罵死她。
“瞧你說的啥,俺啥時候占你便宜。過兩天就全還你!”
“肯定是要還,欠周家那麼多的零零碎碎。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家的雞蛋囤起來給老母雞抱窩,等孵了小雞得給我半窩,就這兒我還算吃虧呢,看在我們家老周和王參謀是朋友的麵子上,就算扯平了。”
劉桂芳被說得一句話也接不上。低頭用手中的蒲扇拍拍圍裙掩飾尷尬。
張淑慧居高臨下的姿態對陳米玥說道:“陳米玥同誌,你這樣說話是不對的,你要對你的政治覺悟低有深刻的認識!你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很不利於團結!我要向組織反映……”
陳米玥直接打斷:“張姐,來我跟你單獨說兩句。”
“有什麼話不能當著群眾說?”
“有些話還真不能直接說。”
陳米玥嘴角突然勾起的弧度和眼神中的明朗讓張淑慧突然有些怵。
張淑慧便走到了一邊:“你要和我說什麼陳米玥同誌。”
“張姐,聽說後勤科最近在查賬,好像有人多領了布票,一尺兩尺的批評教育再上交回來也就算處理了。可多了……要是查出來,恐怕不好交代吧?”
張淑慧臉色突變:“你在胡說什麼?你什麼意思?誰亂傳這種話?”
陳米玥故意提高一點音量:“哎,我也是替多拿布票的人擔心,畢竟五十尺布票可不是小事,萬一上麵派人來查就麻煩了,一個人一年才十二尺,這數目……”
一旁的幾個婦女豎起耳朵。但陳米玥音量扣得剛剛好,沒讓她們聽到什麼。隻不過引人猜測:張淑慧好像有什麼把柄在陳米玥手裡。
但陳米玥也隻不過剛來大院不久又是寡婦……
在場的幾位各懷心思。
隻見張淑慧連忙拉了她更遠幾步:“陳米玥,你要乾什麼!”
陳米玥笑了笑:“張姐,我這是關心您啊,政委要是知道了,該多擔心?聽說張姐還做了件布拉吉,在省城的裁縫店裡沒拿回來吧。這種衣服,也隻能去省城的時候穿,在咱們大院可不敢露,畢竟身份不合適。
有些人啊,背地裡做著資產階級大小姐的夢,嘴巴裡喊著貧下中農萬歲。實在是虛偽的要死!我就最討厭這種人了。張姐您說呢?
哎呀,我知道的秘密可多呢張姐,要是你想聽,我得空都和你掰扯掰扯。”
說著拿過張淑慧手中的蒲扇扇風抬高了音調:“這天真熱呢。是吧,張淑慧同誌。你這額頭都是汗呢。”
張淑慧原本高姿態的神色瞬間崩不住,她這些隱秘的事情陳米玥是怎麼知道的?兩個月前……是周毅?
她不敢開腔否認,萬一陳米玥真知道她很多事……實在心裡沒底,不知道她手裡有沒有證據?
看著張淑慧強壓心虛害怕的樣子,陳米玥嘴角勾了一下。
她之所以知道張淑慧這些事,都是張淑慧後來進去的時候自己交代的。
前世她要被通報所作所為,成反麵典型。陳米玥隻不過是撿了其中的一件事嚇嚇她。隻不過現在離張淑慧進去踩縫紉機還早。
陳米玥抬高嗓門說道。
“現在不是過去了,文件都下了,說要撥亂反正。是我政治覺悟低,還是你張淑慧同誌。”
“你……”
“我丈夫周毅犧牲了,有人居然還說我命好,我罵回去有什麼錯,到底誰在影響團結?”
張淑慧被陳米玥質問得又尷尬又難堪。
“往後誰看我不順眼,我就看誰不順眼!我覺得沒毛病。”
說完她把蒲扇塞回張淑慧手裡向前走去。張淑慧被擠兌的臉色都變不過來了,頭回在大院裡有人敢這麼和她說話,而且還讓她後脊背陣陣發涼。
見情況不對,潘茉莉趕緊說道:“哎呀,我家的爐子還沒封,我得趕緊去看看。”
她轉身快步離開。
甄芳華看著陳米玥的背影若有所思,眼神中多少有些讚賞又有疑惑。
“這太不像話了,怎麼這個態度!”張淑慧扯了扯衣角,臉色很難看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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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家,張淑慧跌坐在沙發上心裡七上八下的,又生氣又惶恐。
手腕上那塊嶄新的上海牌手表照不亮她陰沉的心緒。一個平日裡毫無存在感的小寡婦,成分還有問題,竟拿捏她的把柄,讓她當眾出醜。這口氣咽不下去,又害怕她萬一有什麼證據那就麻煩了。
這會兒秦致富夾著公文包走進來。他看了眼冷鍋冷灶的廚房,又看了看空蕩蕩的飯桌,眉頭微擰。
“淑慧,這都幾點了,怎麼還沒做飯?!”他的聲音裡透著明顯的不悅。
張淑慧氣悶道:“我哪有心思做飯啊!”說著雙手環胸轉過身去。
秦致富坐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這又是和誰置氣?”
“周毅的遺孀,就是那個走資派家的官小姐,叫什麼陳米玥的!”張淑慧說到陳米玥,她眼中的怒氣中不自覺摻雜了恐懼。
“陳米玥?她能把你氣成這樣?”秦致富不以為然地道:“你是欺負人家沒欺負透,心裡覺得沒發揮好吧?不過我可警告你,她雖然成分不好,周毅也不在了,但以周毅生前的威望,她想找上頭領導說些什麼,領導可是會給麵子的。你懂不懂?”
“致富,不是你說的那樣!她居然知道我多領布票的事!”張淑慧壓低聲音。
“你說她一個小寡婦是怎麼知道這事兒的?之前隻不過是個駐村教師。要不是周毅娶了她,她還不知道下放到哪個犄角旮旯呢。就憑她父母的成分,她估摸要在農村呆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