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米的距離,在冰冷刺骨的河風中,在萬分危急的關頭,對於常人而言,幾乎是無法逾越的死亡天塹!但在趙子龍這具經過“世界意誌”潛移默化改造,又融合了戰神血脈力的身體麵前,在強烈的求生本能和保護他人的意誌驅動下,卻並非遙不可及!
“嗖——!”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火把光芒映照下,在空中劃過一道驚心動魄、近乎完美的拋物線!岸上原本喧囂鼓噪的闖軍士卒,被他這石破天驚、超越人類極限的一躍,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竟忘了呐喊,忘了放箭!
船上的朱由檢、長平公主、王崇恩,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半空中那道矯健如龍的身影,他們的心臟在這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砰!”
一聲重物落下的悶響,伴隨著小船劇烈的搖晃!趙子龍如同一片羽毛般,又如同一顆精準製導的炮彈,穩穩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小船的船尾!船身因為巨大的衝擊力而猛地向下一沉,激起一片水花,險些整個傾覆,幸虧劉三船夫拚死穩住船舵,而趙子龍也幾乎在落船的瞬間便調整好了重心,才沒有讓這葉承載著無數希望的孤舟翻入冰冷的黃河!
“好!好啊!”王崇恩第一個從極致的震驚中反應過來,激動得老淚縱橫,語無倫次地叫道,“趙壯士真乃神人也!神人也!”
長平公主更是看得美目中異彩連連,她捂著自己的嘴,才沒有讓驚呼聲逸出,一顆芳心如同小鹿亂撞,砰砰狂跳不止。這個“趙壯士”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早已超越了凡人,近乎神明!
朱由檢也是看得心神激蕩,久久不能言語。“這等身手,這等膽魄……縱觀史書,怕也罕有其匹!”
趙子龍剛一落穩,根本來不及喘息,便立刻對著還在發愣的劉三船夫大吼道:“愣著乾什麼!快!全力劃向南岸!他們要放箭了!,他們要反應過來了!”
果然,岸上的闖軍也從趙子龍那驚天一躍的震撼中清醒過來。
“放箭!快放箭!給老子射死他們!一個都彆想跑!”一名闖軍頭目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嘶聲怒吼著,揮舞著手中的鋼刀。
“咻!咻!咻!咻!”
岸上頓時箭如雨下!密集的箭矢如同嗜血的蝗蟲般,帶著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鋪天蓋地地向著河中那葉飄搖的小船攢射而來!火把的光芒在晃動,讓他們的準頭大打折扣,但如此密集的箭雨,依舊致命!
“都趴下!抓緊了!”趙子龍再次大吼,他一手緊緊抓住晃動不止的船舷以穩定身形,另一隻手則揮舞著手中的黑木棒,如同風車般旋轉飛舞,儘最大的努力格擋著那些射向船上眾人的奪命箭矢。黑木棒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不斷有狼牙箭、破甲箭被他精準地磕飛、砸斷,迸射出點點火星。
然而,箭矢實在太多太密,小船又在湍急的河水中顛簸搖晃,目標雖小,卻也難以完全護住。趙子龍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媽的,這幫孫子,箭真多!這樣下去不行,遲早有人要中招!”
“噗!”一聲沉悶的利器入肉聲響起。
正在船頭拚命搖櫓,試圖將小船劃入河心激流以加快速度的劉三船夫,身體猛地一震,一支羽箭狠狠地紮進了他的左肩胛骨!鮮血立時便染紅了他那破舊的羊皮襖。
“劉三哥!”離他最近的王崇恩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想要上前幫忙。
“彆……彆管俺……俺……俺還撐得住!”劉三痛得額頭上青筋暴起,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但他隻是悶哼了一聲,右手依舊死死抓住船櫓,用儘全身的力氣,一下又一下地奮力劃動著。豆大的汗珠從他黝黑的臉頰上滾落,與滲出的鮮血混在一起。
朱由檢目睹此景,心中猛地一揪。他看到劉三那因劇痛而扭曲卻依舊透著一股狠勁的表情,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這是一個普通的黃河船夫,一個為了十兩銀子而甘願鋌而走險的亡命徒,此刻,他卻在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為他們這些素不相識的“貴人”搏取一線生路。
“嗖!嗖!”又是一波更加密集、更加刁鑽的箭雨襲來!其中幾支箭矢,甚至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奔船上眾人的頭臉要害!
趙子龍怒吼一聲,黑木棒舞得更加迅疾,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手臂去格擋那些實在避不開的箭矢。火辣辣的疼痛從手臂上傳來,他知道自己也掛彩了,但此刻已無暇顧及。
“噗嗤!”
一聲令人心悸的、利箭穿透皮肉骨骼的可怕聲響,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這一次,一支又長又粗的狼牙箭,帶著巨大的慣性,如同毒蛇般精準而惡毒地,正中劉三船夫的後心!那箭簇是如此鋒利,力道是如此沉猛,以至於箭杆的大半截都沒入了他的身體,隻留下一截顫巍巍的箭羽,在夜風中抖動!
“呃啊——!”劉三船夫發出一聲痛苦到了極致、卻又戛然而止的淒厲嘶吼,他那本就因為奮力劃槳而前傾的身體,猛地向前狠狠一弓,口中立時噴出一股混雜著內臟碎片的鮮血,濺紅了身前的船板和渾濁的河水。他手中的船櫓再也握不住,“哐當”一聲掉入了冰冷刺骨的黃河水中。他的身體劇烈地晃了晃,如同被狂風吹倒的草垛般,頹然無力地向前栽倒下去。
“船家!”朱由檢離得最近,他看得真真切切,那支奪命的狼牙箭是如何射入劉三的後心的!他失聲驚呼,肝膽俱裂,不顧岸上隨時可能再次射來的箭矢,便要踉蹌著撲過去。
趙子龍一個箭步搶上前,從側麵一把扶住了即將栽倒的劉三船夫,同時迅速將他往船艙中間稍微安全一點的地方拉了拉,避開後續可能射來的流矢。他入手處,儘是溫熱而粘稠的鮮血。
“劉三!劉三!撐住!你他媽給老子撐住!”趙子龍對著懷中氣息奄奄的船夫大聲吼道,聲音中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焦急、憤怒與一絲無法言說的顫抖。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劉三的生命力正在飛速地流逝。
“快……快劃……南……南岸……”劉三口中不斷湧出大量的鮮血,他的眼睛已經開始向上翻,瞳孔也漸漸渙散,但他依舊用儘最後一絲殘存的力氣,抬起那隻沾滿鮮血、微微顫抖的手,艱難地指向前方漆黑如墨的黃河南岸,“就……就快……到了……”
鮮血染紅了趙子龍的衣襟,染紅了船板,也染紅了朱由檢伸過來想要幫忙的手。那刺目而絕望的紅色,在昏暗的火把餘光和即將破曉的微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格外悲涼。
朱由檢踉蹌著跪倒在劉三船夫的身邊,看著他胸口那個汩汩冒著血泡的恐怖傷口,看著他那張因為失血和劇痛而扭曲變形的臉,這位曾經高高在上、主宰億萬生靈的大明皇帝,此刻眼中充滿了震驚、悲傷、恐懼,以及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如同被萬箭穿心般的巨大衝擊與愧疚。
劉三船夫的目光艱難地轉動著,似乎想要看清眼前的人。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不清,但當他的目光費力地聚焦在朱由檢那張雖然沾滿塵土、憔悴不堪,卻依舊能依稀辨認出昔日龍章鳳姿的臉龐上時,他那即將熄滅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驚疑與恍然。他似乎從王崇恩先前失態的驚呼“陛下!陛下當心!”以及趙子龍和長平公主對這位“落魄中年文士”隱約流露出的非同尋常的維護與恭敬中,猜到了一些什麼。
“你……你……莫非……莫非是……”他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氣若遊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瀕死的喘息。
朱由檢心中劇震,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是被這個即將死去的卑微船夫看破了。在這一刻,麵對著這個用生命為自己開路的恩人,他心中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帝王心術,都轟然崩塌了。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否認,隻是聲音嘶啞哽咽地悲聲道:“船家,你……你撐住!朕……我……我一定會找最好的郎中治好你的!一定會的!”他下意識地用了“朕”字,但隨即又覺得在這個垂死之人麵前,這個字眼是何等的蒼白無力。
聽到那個清晰無比的“朕”字,劉三船夫那本已渙散的眼神中,突然爆發出最後一抹驚人的神采!他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掙紮著,一把死死地抓住了朱由檢那沾滿泥汙和血跡的粗布衣袖,那力道之大,竟讓朱由檢都感到了清晰的疼痛。
“你……你當真是……當今……皇……皇上?”他急促地喘息著,用儘全身最後一絲力氣,一字一頓地問道,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震驚,以及一種莫名的、複雜難明的情緒。
朱由檢虎目含淚,看著劉三船夫那雙因為失血過多而開始渾濁,卻又因為某種強烈的執念而死死凝聚著最後一絲光芒的眼睛,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落:“是朕……是朕無能,是朕德薄,才讓你……讓你受此無妄之災……朕……朕對不住你啊……”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儘的愧疚、自責與悲涼。
得到肯定的答複,劉三船夫眼中那最後的光芒驟然變得熾烈起來!他仿佛用儘了全身所有的潛能,緊緊攥著朱由檢的衣袖,那枯瘦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皇……皇上……”他急促地喘息著,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拉動一個破舊的風箱,鮮血不斷從他的嘴角汩汩溢出,“俺……俺劉三……就是個……爛泥地裡的……泥鰍……死了……死了也不打緊……俺……俺就是……就是想問一句……”他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朱由檢,充滿了對一個答案的極度渴望與執著,“咱……咱這大明朝……它……它還能……光複回來嗎?”
這石破天驚的一問,如同九天落下的驚雷,狠狠劈在了朱由檢的心頭!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如遭雷擊,心如刀絞!他看著劉三船夫那雙充滿期盼和血絲的眼睛,看著他被鮮血浸透的胸膛,一股巨大的悲愴、羞愧、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如山的責任感,如同決堤的黃河之水般,洶湧澎湃地衝刷著他的靈魂,撞擊著他那顆早已麻木疲憊的心!
他想起了北京城陷落時的烽火連天、宮人自儘的慘狀;想起了那些為了大明、為了他這個皇帝而浴血奮戰、慷慨赴死的忠臣義士;想起了這一路南下所見的餓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淒慘景象……一幕幕,一樁樁,如同尖刀般剜著他的心!
“朕……朕何德何能,受此一問?朕……朕還有臉麵回答他的問題嗎?大明……大明在朕的手中,已經……已經……”他內心痛苦地嘶吼著,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滾滾而下,滴落在劉三船夫那冰冷的手背上。
“皇上……俺……俺知道……難……比登天還難……”劉三船夫的聲音越來越低,氣息也越來越微弱,斷斷續續,仿佛隨時都會斷絕,但他依舊死死地盯著朱由檢,不肯閉上眼睛,“可……可俺還是想……想聽您老人家……一句準話……若……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您……您能答應俺劉三……做個……做個好皇帝嗎?讓……讓天底下像俺這樣的……窮苦百姓……都能……都能吃上一口飽飯……過上……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彆再……彆再打仗了……彆再餓得……啃樹皮、吃觀音土了……行……行嗎……皇上……”
他的手,依舊緊緊地攥著朱由檢那破舊的、沾滿泥土與這個卑微船夫鮮血的衣袖——這曾是天子常服的一部分,此刻卻承載了一個垂死小民最沉重、最卑微的臨終囑托。這囑托,字字泣血,聲聲錐心,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地、狠狠地烙印在了朱由檢的靈魂最深處!
朱由檢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悲慟與激蕩,他俯下身,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劉三船夫那冰冷而沾滿血汙的額頭上,淚水決堤而出,聲音因極度的悲傷和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著,卻又帶著一股從未有過的堅定、莊嚴與神聖,一字一句地泣血盟誓:
“船家!劉三哥!你放心!朕——大明皇帝朱由檢,在此對天立誓!對黃河立誓!對你這不屈的忠魂立誓!若蒼天有眼,若列祖列宗在天有靈,讓朕能僥幸光複大明江山,朕必將洗心革麵,痛改前非,勵精圖治,宵衣旰食!朕會做一個好皇帝!朕要讓這天下所有受苦受難的百姓,都安居樂業,衣食無憂,再不受顛沛流離之苦,再不聞餓殍凍餒之聲!此誓,天地共鑒,神明共鑒!若違此誓,教朕……教朕死後無顏再見列祖列宗,永世不得超生,受那萬劫不複之苦!”
他的聲音在激蕩的黃河水麵上回蕩,在嗚咽的夜風中傳播,在即將破曉的晨曦中震顫,充滿了無儘的悲壯與決絕!這是他第一次,不是以一個倉皇逃竄、狼狽不堪的落魄皇帝身份,而是以一個承載了萬民血淚期盼、承載了一個卑微生命最後囑托的君王身份,發出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泣血誓言!
聽到朱由檢這發自肺腑、字字泣血、重逾千鈞的誓言,劉三船夫那本已渙散無神的眼神中,終於,艱難地,露出了一絲微弱卻又無比欣慰的笑容。那笑容,純粹而安詳,仿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遺憾、所有的不甘,都在這一刻,隨著這君王的誓言,徹底消散在了這廣闊的黃河之上。
“好……好……皇上……俺……俺劉三……信……信你……俺……俺在……在黃泉路上……等著……看……看著您老人家……當個……當個好……皇……”他喃喃地說著,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縹緲,那緊緊抓著朱由檢衣袖的手,也終於無力地、緩緩地鬆開了。他的頭一歪,靠在趙子龍的臂彎裡,便再也沒有了聲息。
這位普通的黃河船夫,在生命燃燒的最後一刻,用自己卑微的鮮血和不屈的生命,換來了大明帝國末代皇帝一個沉重如山、將改變其一生的承諾。
“船家——!劉三哥——!”朱由檢抱著劉三船夫尚有餘溫、卻已漸漸冰冷的身體,發出一聲壓抑到了極致、悲痛欲絕的呼喊,那喊聲撕心裂肺,充滿了無儘的哀慟與悔恨。
小船在趙子龍和王崇恩的奮力操控下,終於衝破了岸上闖軍因為距離拉遠和天色將明而漸漸稀疏下來的箭雨,在東方天際泛起第一縷魚肚白的時刻,搖搖晃晃地,艱難地,抵達了黃河南岸一處偏僻的泥濘河灘。
岸上追兵的呼喊聲早已被寬闊的河麵和嗚咽的風聲所吞沒,隻留下這條孤零零的小船,和船上四個幸存者無聲的悲泣與劫後餘生的喘息。
趙子龍第一個跳下船,將纜繩胡亂地係在岸邊一棵被水淹得半死的歪脖子柳樹上,然後他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暫時沒有闖軍追兵的蹤跡後,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頭看向船艙。他默默地看著朱由檢依舊緊緊抱著劉三船夫的屍身,老淚縱橫,泣不成聲;長平公主也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伏在船舷上,瘦弱的香肩不住地聳動;王崇恩則癱坐在船板上,麵如死灰,失魂落魄,口中隻是反複喃喃念叨著“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趙子龍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這個名叫劉三的船夫,他的死,無疑是悲壯的,也是無辜的。他隻是一個想在亂世中多賺點錢活下去的小人物,卻陰差陽錯地卷入了這天傾之禍,並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的死,像一根最尖銳的鋼針,狠狠地紮進了船上每一個人的心裡,尤其是朱由檢。
“媽的,這操蛋的世道,人命賤如草芥。”趙子龍在心中狠狠地咒罵了一句,他看向朱由檢,“不過,這老小子要是真能因為這件事脫胎換骨,那劉三也算死得有點價值了。雖然這代價,太他媽沉重了。”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個人的勇武,在這樣宏大的曆史悲劇麵前,顯得如此渺小。
眾人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在黃河南岸一處相對僻靜乾燥的小山坡上,趙子龍用那根救過他們命也殺過敵的黑木棒,和王崇恩一起,輪流挖掘,朱由檢和長平公主則用手刨,艱難地挖了一個淺淺的土坑,將劉三船夫的屍身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沒有棺木,沒有壽衣,甚至連一張裹屍的草席都沒有。隻有一個小小的、新堆起的黃土墳塋,孤零零地矗立在黃河南岸,遙望著北方。
朱由檢顫抖著雙手,親自為劉三船夫培上了最後一捧混雜著血腥味的泥土。他直起身,站在那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墳前,任憑冰冷刺骨的黃河晨風吹拂著他散亂的頭發和那身早已看不出本來麵目的破舊衣袍。一夜之間,他仿佛蒼老了十年,兩鬢似乎都增添了幾縷肉眼可見的華發;但同時,他又仿佛獲得了某種奇異的新生,他那原本總是充斥著頹廢、茫然、暴戾與猜忌的眼神,此刻卻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沉靜、以及深不見底的哀傷與決絕所取代。他整個人的脊梁,似乎都比以前挺直了許多。
“劉三哥,你放心,朕答應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將銘刻於心,永世不敢或忘!” 他在心中默默地立下重誓,一雙拳頭在寬大的袖袍中緊緊地攥著。“從今日起,朕不再是那個隻知在深宮之中怨天尤人、猜忌臣工、剛愎自用的朱由檢!朕是大明的皇帝!朕要為這天下萬民而活,為這破碎的社稷而戰!朕要讓這朗朗乾坤,重歸太平,讓所有像你一樣善良淳樸、卻被這亂世無情碾碎的百姓,都能含笑九泉,瞑目安息!”
東方的天際,一輪紅日終於掙脫了地平線的束縛,噴薄而出,萬道霞光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將金色的光芒灑滿了廣闊的黃河水麵,也灑在了這個新生的土墳和墳前那個立下泣血重誓的末代帝王身上。
黃河依舊在腳下無聲地向東奔流,它見證了一場卑微而悲壯的死亡,也見證了一個帝王靈魂深處的蛻變與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