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餃子好了,要醋不?”李書萍把餃子放在桌上。
青年抬起頭看她一眼,點了點頭,“要。”
李書萍又去倒了半碟醋來,碟子挺大的,要是倒一整碟,吃不完就浪費了。
青年夾起一個餃子蘸了醋,咬了一口,韭菜獨特的香味兒,就充斥了整個口腔,又鮮又香,麵皮也很有韌勁兒,比國營飯店的餃子好吃多了。
這三毛錢花得值,青年臉上露出了笑意。
王學明是一個退休老教師,早些年被打成了右派,平反後就直接退休了。
妻子早些年憂思成疾去世,兒女們也有各自的工作和家庭不住一起,不會做飯的他,又有錢有閒的他,每天都會走兩條街,去國營飯店吃飯,就當鍛煉了。
今天正當他背著手路過梨花巷時,卻聞到了一股韭菜雞蛋餡兒餃子的香味兒,不由停足,便發現巷子口,不知何時竟然擺了一個餃子攤。
這味兒聞著不錯,想換換口味的他,轉身走了過去。
“這餃子怎麼賣?”
李書萍看了他一眼,笑著說:“三毛錢一份,一份十五個,韭菜雞蛋餡兒的。”
王學明見這攤子雖然簡陋,但卻乾淨整潔,擺攤的婦女,收拾得也乾淨利落,便點著頭說:“那給我來一份吧。”
“你先坐著,餃子很快就好。”
兩張桌子,一張已經有人坐了,王學明就選了沒人的坐下。
等餃子的時候,不自覺地便觀察起隔壁桌的年輕人來,隻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餃子蘸醋一口一個,吃得彆提多美了。
有這麼好吃嗎?
青年發現有人在看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咽下嘴裡的餃子說:“都是這餃子太好吃了。”
平時他的吃相不這樣的。
王學明笑了笑,對即將上桌的餃子,生出幾分期待來。
餃子上桌,攤主問了要不要醋,王學明素來不愛吃醋,便搖了搖頭。
餃子滋味甚美了,也讓他不由想起了早逝的亡妻。
雖然妻子包的餃子不如這個餃子好吃,但是卻也包得非常好,不管是家裡的老人還是孩子,都十分喜歡吃,一家人常常聚在一起比包餃子,比誰包的更好看。
可自從亡妻去世,他們一家人就再也沒有聚在一起包過餃子了。
王學明深吸一口氣,眨去眼中的濕意,繼續吃餃子。
“嬸兒可以來碗餃子湯嗎?”已經吃完餃子的青年拿著碗問。
李書萍:“當然可以。”
李書萍在吃完餃子的碗裡舀了一勺餃子湯,還撒了幾顆蔥花和幾粒細鹽。
青年直接站在鍋邊喝了,喝完摸著肚子滿足的道:“最美不過餃子湯,這話可一點都不假。”
“大嬸你這餃子真好吃,要是以後有機會,我還會再來的。”青年從包裡摸出三毛錢遞給李書萍,後者指了指三輪車上放著的鐵盒子,示意放鐵盒子裡。
“隨時歡迎。”李書萍滿臉是笑,看著丟進鐵盒子裡的三毛錢,充滿了成就感。
顧振遠夾著公文包和小劉走出棉被廠的家屬院,他們是為了破案,來走訪調查的。
“顧隊,咱們中午去國營飯店吃飯吧?”小劉提議。
他們下午還要去張可馨的學校調查走訪,中午不回局裡。
“行。”顧振遠沒有意見。
棉被廠家屬院兒這塊兒的巷子更窄,不好停車,車子停在了梨花巷外頭的大馬路上。
小劉:“噫,這巷子口啥時候又擺了個攤兒,早上來的時候都沒有。”
低著頭想案子的顧振遠聽見小劉的話,抬頭一看,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小攤上忙碌。
李書萍?
她怎麼擺起路邊攤了?
“顧隊怎麼不走了?”小劉問。
顧振遠轉身朝小攤走去,“不去國營飯店了,中午吃餃子。”
小劉臉一垮,早知道他就不多嘴了,這路邊攤哪裡能有國營飯店好吃。
走近了點他才發現,擺攤的竟然是發現張可馨的人。
“噫,李書萍同誌。”
李書萍正下餃子呢 ,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一抬頭,就看到了熟人。
“顧隊長,小劉公安!”
四個吃餃子的顧客,一聽到公安兩個字都抬起了頭,還真是兩個公安呢,這個擺餃子攤的竟然還跟公安認識。
“李書萍同誌,你怎麼擺攤賣起餃子了?”小劉好奇地問。
上次見她,她還是為了包薺菜餃子,去河邊挖薺菜呢。
李書萍不卑不亢地笑著道:“這不是工作轉給兒子了嘛,我人還乾得動,就擺個小攤掙點兒錢。”
小劉點頭,“這話沒錯,四十多歲正是拚的年紀。”
像他們顧隊都四十二了,查案追犯人可拚了,他是刑偵大隊的大隊長,其實坐在辦公室裡指揮就行了,但他就在辦公室裡坐不住,還是跟著他們一起下一線。
“給我們來兩碗餃子吧。”顧振遠說。
李書萍:“行,你們找個空位置坐著,餃子很快就好。”
“公安同誌,你們坐這兒。”已經吃上餃子的爺孫倆,把桌子讓了出來,去了另一桌坐。
“謝謝。”顧振遠點頭致謝。
顧振遠坐在折疊凳上,雙手自然的放在膝蓋上,習慣性的掃視一圈後,視線落在了李書萍身上。
她穿著藏藍色的翻領上衣,身上係著褐色的圍裙,圍裙上沾著些麵粉,低頭看著鍋裡的餃子,嘴唇微微抿著,神色專注,仿佛煮的不是什麼餃子,而是十分珍貴的美味佳肴。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她,李書萍抬起頭,發現是顧隊長,便衝他笑了笑。
顧振遠怔了一下,牽起唇角微微頷首。
李書萍:這個顧隊長可真是嚴肅,隨時隨地這嘴角都是繃著的。
兩碗餃子上桌,李書萍又問:“要醋不?”
小劉:“要。”
顧振遠:“麻煩了。”
李書萍笑著擺手,“不麻煩。”
吃餃子提供醋本來也是應該的。
李書萍倒了兩碟醋過來,放下卻沒走,而是小聲問:“顧隊長你們過來是不是查案子的?”
“無可奉告。”顧振遠聲音冷冽。
李書萍隻覺得周遭的空氣驟然下降,意識到這些事情是不能瞎打聽的,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多嘴了。”
見她誠惶誠恐的道歉,顧振遠搓了搓手指,想他是不是太凶了。
他們有紀律,查案的事,是不能隨便跟人說的。
“你們慢慢吃,我去忙了。”李書萍轉身,用手背擦了一下額頭上的虛汗,從此也長了個記性,不能啥事兒都瞎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