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同光帶著那股子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和一絲若有似無的煙草氣走了,沉重的病房門“哢噠”一聲合攏,像是一道閘門,將外界的喧囂與他徹底隔絕。
死寂。
空氣裡,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化不開,混著他自己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與汗濕的餘味,鑽進鼻腔,刺激著他虛弱的神經。
陳青鋒眼珠費力地轉了轉,打量著這間陌生的單人病房。牆壁是冰冷的白色,床單也是,一切都白得刺眼。窗外,夜色像一塊厚重的黑絨幕布,沉沉壓下,隻有遠處城市模糊的光暈,透著幾分不真切的迷離。
“活下去……”
蕭同光最後那三個字,像一把無形的錘子,一下,又一下,沉甸甸地砸在他幾乎要崩斷的神經上。
是啊,活下去!
他現在,比任何一個瞬間,都更渴望抓住那根名為“生”的稻草!
意念如同殘存的火星,在幾近熄滅的意識深處掙紮著亮起,那虛幻的係統界麵,應召般在腦海中展開。
【當前生命能量:10(極度危險!身體機能嚴重受損…)】
【當前積分:10。】
【當前可轉化職業經驗值:150點。】
每一個冰冷的數字,都像死神鐮刀上閃爍的寒光。
百分之十的生命能量,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這點積分,連兌換一支稍微像樣點的恢複藥劑都顯得那麼可笑。
“徐副院長……醫者仁心,無愧於白袍,亦無愧於天地……”
那十六個字,像一道微弱的電流,在他冰封的心湖裡激起一絲漣漪。暖意是有的,卻太微弱,根本驅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步步緊逼的危機感。
徐昌壽會處理?
遠水,根本解不了這眼前的近渴!騰瑞那頭嗜血的猛獸,獠牙已經若隱若現,隨時可能撕破這層薄如蟬翼的暫時平靜!
他不能,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係統!”陳青鋒在心中用儘力氣嘶吼,聲音卻隻在意識層麵回蕩,帶著瀕死般的虛弱沙啞,“兌換!50點職業經驗值!”
【確認兌換50點職業經驗值,獲得5點積分。】
【當前積分:15。】
【當前可轉化職業經驗值:100點。】
積分,像沙漠中的一滴水,珍貴得讓他心頭發顫。
“購買,初級能量補充劑!立刻!馬上給我用!”
【積分5,當前積分:10。】
【初級能量補充劑(小)使用成功…能量正在補充…】
又是一股熟悉的、微弱的暖流,如同在冰封的河道下艱難湧動的暗泉,在他幾近枯竭的四肢百骸間緩緩漾開。
比之前那兩次,似乎要清晰那麼一絲絲。雖然依舊是杯水車薪,但至少讓他那瀕臨徹底崩潰的身體,得到了一絲喘息的餘地。
【生命能量緩慢恢複中…當前:11…】
終於!
像一個溺水的人,奮力向上掙紮,終於將口鼻露出水麵那麼一丁點!
雖然依舊是極度危險的邊緣,但這微不足道的1,卻讓他那幾乎被絕望壓垮的意誌,重新燃起了一星火苗,微弱,卻執拗。
他貪婪地感受著身體內部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細微變化,緊繃到僵硬的肌肉,似乎鬆弛了那麼一根頭發絲的距離,呼吸,也仿佛不再像之前那樣,每一次都像在拉扯著破舊的風箱。
眼皮上那如同山嶽般的沉重感,似乎也減輕了那麼一點點。
他現在,至少能勉強轉動眼球,用一種近乎神經質的警惕,觀察著這囚籠般的病房。
門外,隱約傳來刻意壓低的交談聲,還有那幾乎細不可聞的、屬於醫院特有的膠底鞋踩在地板上的輕微摩擦聲。應該是蕭同光安排的保衛科人員。
這讓他緊繃的心弦略微鬆弛了那麼一瞬,但這種虛假的安全感,如同水麵上的泡沫,轉瞬即逝。
保衛科的人?他們能擋住明麵上的豺狼,可擋得住那些藏在陰影裡,吐著信子的毒蛇嗎?
時間,像沙漏裡的沙,無聲無息,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分一秒地流逝。
陳青鋒強迫自己睜大眼睛,每一根神經都像拉滿的弓弦,警惕著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幾分鐘,或許是十幾分鐘,病房那厚重的門把手,在死寂中,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哢噠”。
轉動了!
他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門被推開一條縫隙,光線從門縫裡擠了進來,有些刺眼。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人,探頭進來,臉上帶著一種程式化的、恰到好處的微笑。
看到他睜著眼,那微笑似乎更真切了些許,她推開門,走了進來。
“陳醫生,您醒了?”護士的聲音很輕,帶著職業性的柔和,腳步也放得很輕,走到床邊,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根孤零零的輸液管上,“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陳青鋒沒有立刻出聲,隻是用那雙熬得通紅、布滿血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像x光一樣盯著她。
這個護士……很麵生。
搶救室裡那些忙碌的身影他還有些印象,但眼前這張臉,卻沒有任何記憶點。
“蕭主任特彆交代了,您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絕對靜養。”護士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拿起他床頭櫃上掛著的輸液袋,動作輕柔地檢查著餘量,“有什麼需要,或者哪裡不舒服,您隨時按床頭的呼叫鈴叫我,我就在外麵。”
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顯得那麼自然,那麼符合一個儘職儘責的護士形象。
但陳青鋒的心,卻像被一塊巨石壓著,一點一點,沉向無底的深淵。
那個輸液袋……上麵的標簽,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葡萄糖鹽水。
最基礎的,用來維持人體最低限度代謝的液體。
可他現在是什麼狀況?!多器官功能損傷!生命能量跌破生死線!他現在最需要的,是高營養的能量合劑,或者至少是能夠迅速糾正電解質紊亂的林格氏液!
單純的葡萄糖鹽水,對他現在這副破敗的身體而言,作用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因為不當的滲透壓,進一步加重他某些已經不堪重負的器官的負擔!
這不是治療!
這他媽的是在……拖延他的恢複?
或者說,是用一種溫和的方式,維持他“活著”的表象,卻不讓他真正“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