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衛軍偷偷撇嘴,倒是沒說什麼,灰溜溜跑去後院。
蘇錦繡也沒問江衛軍為啥沒去上班,把帶回來的東西歸置了下,又去了市場。
晚上要花姐過來,再叫上梅香姐一家子老少,得準備一桌席麵。
上次買的一斤豬下水用辣椒炒的,味道還成,不過用這招待客人拿不出手。
蘇錦繡隻買了棒子骨,豬肉都賣沒了,也不打緊,買了白條雞跟大鯉魚,又去國營飯店買了一大份紅燒肉,牌麵指定管夠。
供銷社那邊茅台酒有供應,不過蘇錦繡沒舍得買,要了兩瓶老白乾,一條大前門。
至於茅台酒,再等等,等她手裡存款再多一些。
蘇錦繡還沒有從緊巴日子的狀態下緩過勁兒來,今兒這一次消費已經超出了她幾十年來的消費觀。
從外麵回來,蘇錦繡沒顧得上回家,直接去了張梅香的院子。
大白天家裡有人的,一般大門都敞開著,相熟的人直接進去,一點兒毛病沒有。
“梅香姐,忙著呢?”
蘇錦繡站在院子裡喊。
張梅香正在拆被罩,聽見動靜直接出來,“今兒啥日子?”
她瞧著蘇錦繡手裡又是雞又是魚,還有鐵飯盒。
飯盒沒開,她都聞到肉味兒了。
知道蘇錦繡賣糟子糕賺錢,可沒想到這麼賺錢,今兒能吃這麼好,肯定是……
“你……”
“是。”
兩個人默契的都沒說具體什麼事,卻都明白彼此意思。
張梅香上前抱了抱蘇錦繡,“恭喜,走,我給打下手。”
她家裡還有半斤五花肉,直接捎著過去,炒菜的時候加點兒葷腥加點兒福。
倆人一個洗菜一個切菜,一個燒火一個炒菜,說笑著家長裡短。
“工作賣了就賣了,至少都還完了,心裡踏實。”
“你這糟子糕比上班強,很可以了。”
張梅香雖說也覺得那工作可惜,但眼下更是替蘇錦繡高興。
原先她也幫襯過,隻不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心無力。
“是啊,現在更踏實。”蘇錦繡應聲。
想到當初欠債的原因,她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晦氣啊。
借那麼多錢走後門兒,供養出江衛民那麼一個狼心狗肺。
寄予厚望的大兒子最終卻淪落到蹲笆籬子的下場,蘇錦繡心緒複雜的直歎氣。
“都過去了。”
“是,過去了。”
兩個人似乎都想到了那件事,一句話總結後,張梅香提起了娘家外甥女相親結婚的事兒。
一頓飯在兩個女人的絮絮叨叨中出鍋,下班時間也剛好到了。
張梅香、張梅香男人以及三個兒子,兩個孫子外加一個孫女,兩個兒媳,花姐,蘇錦繡,江少行,江春梅還有老七江衛東,一起圍坐在堂屋新支起的圓桌前。
桌子上滿滿當當,紅燒肉、土豆茄子燉雞、蒜香鯉魚、清炒豆角、蔥花雞蛋、絲瓜炒肉、土豆絲、油炸花生米、拍黃瓜、糖拌西紅柿,還有黃瓜蛋湯、青蘿卜肉絲湯。
十個菜兩個熱湯,分量都是足足的,十多個人吃的那叫一個暢快淋漓。
飯桌上,蘇錦繡端著茶水杯紅了眼眶,“今兒高興,都高興。”
“是,好日子都在後頭。”
“提一杯。”
“錦繡手藝真好。”
“謝謝錦繡姨款待。”
“辛苦了,老婆子。”
……
桌上的人或多或少都說了句話,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
除了江衛東稀裡糊塗的吃,其餘人都知道蘇錦繡請客吃飯的原由。
後院。
幾個兒子家的心情各異,有些沒受到前院歡樂的影響,比如老二跟老四兩家,有些卻憋悶的背地裡蛐蛐蘇錦繡兩口子,比如老五。
江衛軍唉聲歎氣,“你說媽怎麼回事兒啊?大魚大肉的給外人吃,也不給親兒子。”
老五媳婦孫玉香也心煩,筷子扒拉著盤子裡的水煮豆角,清湯寡水,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不分家就好了。”
本來覺得分家之後,他們能存下私房錢,自己想吃點兒啥就買點兒,不用看人臉色。
他們也確實那麼做了,小日子過的也還行。
可是漸漸發現,前院頓頓飯比他們吃的都要好,他們心裡就開始不平衡了。
想到剛才發生的事,孫玉香更是黑了臉,“你不知道你媽多過分,我怕她忙不過來,幫著燒火,結果還把我轟出來了。”
“我差那口吃的?好像鬨的我去偷吃肉似的,沒見過防著自家人的。”
老五扯了扯嘴角,這話他沒接。
朝著外麵瞅了瞅,壓低聲音跟媳婦商量,“你說,要不明兒跟媽說說,咱不分家了成不?咱給媽養老。”
孫玉香沒跟之前似的立即反對,老太太現在做買賣,賺著錢了。
老七跟著吃香喝辣這麼久,多占了多少便宜。
她擺著手指算了算,她給人打零工,一個月一般做不滿,大約十塊錢,她男人在機械廠上班,才考核過了二級鉗工,漲了工資,一個月27塊5,加起來37塊5。
老七一個光棍兒,18塊5全交家裡,一人一張嘴。
他們是37塊5,兩個大人兩個孩子,怎麼算怎麼劃算。
“明兒跟媽說說也行。”孫玉香回了句,心裡想著,到時候多吃點兒,爭取多吃回本兒。
下班早的話,就去幫著媽乾活兒,還能趁機順點兒好東西給娘家貼補貼。
江衛軍點點頭,跟孫玉香想的差不多,不過她想的是趁機順點兒東西拿自己屋裡來,雞蛋白麵啥的還能拿出去黑市賣個高價。
兩人一拍即合,心情也好了,桌上的豆角也看的賊順眼。
孫玉香夾了一筷子,忽然又說:“二嫂子那活兒,你問媽了沒?咋說的?”
江衛軍回想起媽那態度,抿抿唇,沒說實話,“那什麼,媽回來就一直忙活著,還沒問。”
他怕孫玉香明天自己去問,又叮囑道:“先彆問了,等媽答應咱一起吃飯再說。”
“行,我聽你的。”孫玉香也希望先解決吃飯問題。
蘇錦繡不知道老五兩口子在算計自己,她累了一天,拿大盆洗了洗澡就直接睡下。
這一夜,睡得很沉。
等她再睜眼,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夜白頭,臉色又黃又衰,眼睛裡全是對生活的茫然。
回頭看自己的炕上,老頭子早就沒了蹤影。
蘇錦繡有些慌,跑出屋想找人問問怎麼回事,一個踉蹌摔地上。
“老二,你媽摔了,今兒老四來接,你快給拾到拾到。”
是二兒媳婦鄭秀珍的聲音?
蘇錦繡沒看到人,隻聽得見聲兒。
眼前忽然一黑,她感覺自己被兩個人架起來,晃晃悠悠老半天才被放下。
“彆!彆碰那兒!”
為什麼她感覺到有人拽她褲子,給她用濕布擦屁股?!
“二哥,你們家以後伺候媽能不能注意點兒,哪次送來都糊一身。”
“在我家一個月,我保證給收拾立立正正,總不能在你們家,我還跑去操心。”
這次說話的是老四媳婦,聲音聽不出息怒,甚至沒感到厭煩,隻是公事公辦的冷漠。
就在蘇錦繡迫切想拽住拿濕布的手的時候,她身子打了個激靈,醒了。
“錦繡,你咋啦?”江少行一頭霧水的看著老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