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繡說著話，把報紙打開，裡麵的一遝錢露出來，“二妗子，你點點。”
二妗子搓搓衣角，“你二舅我倆夠吃夠喝的，用不了多少錢，你這不急，不急，真的。”
“攢夠了，該還，快收著，這麼多年了，也沒給利息，彆挑理。”蘇林氏把報紙往前推到二妗子跟前兒。
“說哪裡話？我是外人啊？”二妗子佯裝嗔怪，見她們是真心還錢，也就接了。
她當麵數了數，一百五十整整好。
蘇錦繡當麵把小本子拿出來，二妗子家的那一筆債後麵畫了個對鉤。
都是親戚，當初借錢也沒讓寫借條，這樣就算清賬。
蘇林氏樂嗬的打開一包糟子糕，“這大丫自己烤的，用那個烤箱烤出來的，縣城裡食品廠才有的東西，咱大丫跟那食品廠裡的烤箱一樣！”
二妗子一訝，“大丫厲害，你們這些孩子裡邊，就屬你最出息，嫁到城裡去了。”
她沒有陰陽怪氣，當真是羨慕城裡人的身份的。
隻不過純羨慕，不嫉妒。
蘇林氏殷勤地催著二妗子嘗一塊，那是她閨女自己做的糟子糕。
二妗子平時舍不得吃，家裡孫子孫女多，她男人還有兒子們都是壯勞力，好東西都緊著他們吃。
但蘇林氏遞到嘴邊，她就咬了一小口，眼睛亮了，“這糟子糕也太好吃了！比供銷社賣的還暄乎！”
她是吃過糟子糕的，過年時候家裡買回來一斤，紙包裡剩下點兒渣渣，她嘗過，噴香。
手裡這個，更是香甜的差點兒吞掉舌頭。
“雞蛋白麵白糖做出來的，都是些好東西，聽著就好吃。”蘇林氏笑說著，語氣裡滿是來自閨女給的自豪感。
二妗子愣了愣，看向門外，又壓低聲音，“嫂子你這嘴可得閉嚴，賺錢的法子可不興到處說。”
她抓住蘇錦繡的胳膊，再三保證，“大丫你放心，二妗子不是那樣人，指定不告訴彆人糟子糕是咋做的。”
她的緊張讓蘇錦繡心裡又是一暖。
真正對你好的人，最先考慮你的利益，處處細節。
“二妗子，沒事，是我告訴我媽的。這些東西知道了也沒啥，就好比咱知道包子是用白麵跟肉做的，可是沒有配方沒有手藝，做不出來大廚做的那味道。”
蘇錦繡拍拍二妗子的手，不讓她太緊張。
二妗子反應過來，笑的輕鬆，“哈哈哈，也是也是。”
想到什麼，她還是不忘叮囑，“這生意賺錢，也彆說出去，防人之心不可無，家裡親戚沒啥，村裡人多了……”
“是是。”蘇錦繡應聲，蘇林氏跟著解釋：“大丫是個主意大的，還債的錢是賣掉了工作，正式工名額賣了一千多，剛好夠打饑荒。”
二妗子倒吸一口涼氣，肉疼的問了句：“咋就賣了呀？哎呀，那可是正式工，你這孩子……”
她不是不看好蘇錦繡做生意，主要是正式工可是鐵飯碗，他們都追求穩穩當當。
“一直欠著債，心裡不好受，沒事，少行還掙錢，家裡孩子也都找了臨時工乾著。”
她故意提及自家孩子做臨時工的活兒，畢竟欠親戚們的人情不是說還就還了的。
她沒把自己的工作讓出來給親戚，反而賣掉，就怕個彆親戚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意思。
自己兒子都沒能頂替自己的話，親戚們心裡的不舒服也就不會有了。
二妗子點點頭，“這樣也行，怎麼辦怎麼好。”
母女倆又寒暄了一會兒，離開二舅家，又去了其餘幾家親戚那兒。
還錢流程差不多，不過都沒有在二舅家裡逗留的時間久。
有些家裡人去上工沒回來的，蘇錦繡讓蘇林氏代替自己，晚上去還。
母女倆回到家又說了一會兒話，就得去趕車。
蘇錦繡留下車票錢，剩下的五十塞給蘇林氏，“媽，這錢你拿著，等我以後賺的多了，多孝敬你。”
“你乾啥乾啥！”蘇林氏推開，“吃親娘家的飯還給錢啥意思？滾滾滾，看著你就煩，要走趕緊走。”
她也知道閨女來家一趟也就一小時車程，想見麵其實挺容易。
可是吧，才見麵就走，心裡就是說不出的彆扭。
閨女讓她去城裡享福，她知道是真心實意讓其。
可女婿家終歸是女婿家，她去了添亂，給閨女掉價。
瞧出來老娘親的不舍，蘇錦繡把錢塞她兜裡，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媽，其實我是來求你幫忙的，每天乾活兒累的要命，忙活完還得洗洗涮涮，吃頓熱乎飯都沒有。”
蘇林氏才不信，“你那麼多兒子兒媳婦，能沒個會揍飯的？”
“分家了。”
“啥？！”蘇林氏大驚，拽著蘇錦繡手腕，老人家年齡大了，手勁兒卻絲毫不減當年。
蘇錦繡忘了這茬兒不能提，提了老娘親會多想。
但說出口了，索性就簡單解釋了下。
“都大了，除了老七老八全都娶了媳婦有了孩子，我也不想多操心，由著他們去了。”
蘇林氏心疼閨女，但還有顧慮，“揍飯我是能揍，丈母娘住閨女家裡住，嘖……”
她去不合適。
再說，閨女沒還債之前不去，剛過上好日子，她就上趕著去了，那成啥人了？
“媽，你跟我去住幾天……”蘇錦繡話沒說完，蘇林氏擺擺手，“家裡也有一攤子事兒，麥收，沒個揍飯的也不成。”
“春梅不是放假了？讓她當幫手正好，那孩子踏實。”
就知道老娘親心裡跟明鏡似的，見說不通，蘇錦繡也不好強求，以後她常回來看看就是。
母女倆沒再寒暄，蘇錦繡離開娘家。
來的時候背了一竹簍糟子糕，回去時候背了一竹簍豆角、茄子、絲瓜、黃瓜，還有六個鴨蛋。
。。。
老江家。
蘇錦繡才回來，就瞧見老五從後院伸長了脖子張望。
“江衛軍，鬼鬼祟祟乾什麼你。”
蘇錦繡吆喝一嗓子，江衛軍摸摸鼻子，還是走了過來。
“媽。”
他上前幫著把竹簍卸下來，搭眼瞧著那麼多菜，還有鴨蛋，神色變了變，“媽，你上哪兒了？咋不帶著我們去，也好搭把手。”
蘇錦繡白他一眼，江衛軍娶了媳婦之後，眼皮子淺的讓人不痛快。
“去你姥姥家還賬，你大哥進去，沒辦法給我工作錢，我賣了正好還債。”
江衛軍準備好的話憋嘴裡，他偷偷看了一眼蘇錦繡，總覺得媽好像看穿了他心事，故意堵他嘴呢。
他媳婦不是正式工，最近臨時工也不好找，還以為大哥進去，那工作能便宜他們，結果……哎。
“媽，你說的對。”江衛軍跟著蘇錦繡一起進了前院堂屋，“那什麼，聽說你給二嫂子找了個穩定工作，還管飯的。”
蘇錦繡眼一橫，就知道遲早會有來問的，不過今天她不想生悶氣，晚上還要請客吃飯，一巴掌拍老五肩膀上，“滾滾滾，老娘看誰順眼就給誰，彆耽誤老娘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