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幻覺了嗎?
蕭山錯愕。
可是娘親那哭得紅腫的眼睛,臉上的淚痕,甚至是每一個毛孔,都是那麼清晰可見。
不像是幻覺。
他緩緩抬起右手,觸摸到娘親的臉頰,並幫其擦掉眼角的淚水。
真實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震。
不是幻覺!
我真的看見了!
蕭山心中驚駭。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確實纏著繃帶,眼睛閉著,睜都睜不開。
“山兒,是不是眼睛疼了?”
柳氏擔心地問道。
蕭山搖頭道:“娘,我的眼睛沒事,你幫我把繃帶解開吧。”
“可不敢,敷著藥呢,郎中說要過三天才能解開。”
楊氏急忙伸手把蕭山的手從其眼睛上拿開。
“娘,我的眼睛真沒事,你不幫我解,我自己解了啊。”
“真的?”
“真沒事,難不成你希望我的眼睛有事。”
“呸呸呸!”
“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娘恨不得你的眼睛和星星一樣明亮,和老鷹一樣厲害,一眼能望幾十裡遠。”
蕭山神色一怔,隨即笑道:“保不準我真的有了一雙鷹眼呢。”
他想到了那隻被黑色鎖鏈捆縛的雄鷹,和那雙比刀子還銳利的金色眼睛,再聯係到自己眼睛的異變,不由猜測自己是不是得到了鷹眼的力量。
可是鷹眼的力量算天地神力嗎?
“珠兒。”
蕭山在心裡喚了聲。
“主人,我在。”
“我的眼睛怎麼了?”
“主人,彆擔心,你的眼睛沒有瞎。我猜應該是引來的天地神力太強,主人你的眼睛承受不住,才會受傷流血的,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你猜?”
蕭山眉頭一皺,詫異問道:“你不知道我獲得了什麼天地神力嗎?”
器靈答道:“我隻知道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從天外而來,灌入主人你的眼睛裡,至於那是什麼力量,我不知道。”
蕭山無奈道:“好吧,我自己慢慢研究。”
他已經習慣了器靈的一問三不知。
這家夥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噬血珠”這個名字還是他給起的呢。
它來自哪裡?
宮殿裡的那位仙女姐姐是誰?
仙女姐姐為什麼要把它送給他?
等等問題,它全都答不上來。
它隻知道自己吸滿了氣血之力能激活上古銘文,引來天地神力,彆的好像啥也不知道。
“你要是感覺不舒服,立刻跟娘說,娘再給你纏上。”
柳氏一邊小心翼翼地給蕭山解開繃帶,一邊不放心地叮囑。
繃帶解開,蕭山的眼皮上和眼角處仍然殘留著一些血漬。
楊氏看著揪心。
蕭山眼皮微微蠕動,適應了光線後,緩緩睜開眼睛。
柳氏緊張地屏住呼吸。
當蕭山眼睛睜開的瞬間,她一下愣住了,看見蕭山黑色部分的眼珠竟然變成了金色的。
驚愕地揉揉眼睛。
再看時,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
眼花了?
柳氏心中疑惑。
不過她馬上就將這一念頭拋到一旁,看著蕭山的眼睛小聲問道:“看得見嗎?”
她不自主地攥起拳頭,手心裡已經沁滿汗水。
蕭山衝柳氏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驚訝發現睜開眼睛竟然沒有閉著眼睛看得清楚,閉著眼睛時,柳氏臉上的毛孔和皮膚紋理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可睜開眼睛後,卻變模糊了。
這個模糊是相對他閉著眼睛時說的,與他以前的視力相比是正常的。
“這是為何?”
蕭山暗暗奇怪。
思考片刻,他睜著眼睛,試著給眼睛傳遞了一個意念:我要看清楚點。
念頭剛生,視線瞬間變得清晰無比。
一個個微小的毛孔,一條條細微的皮膚紋理,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睛不眨地盯著娘親的臉龐,想知道自己到底能看得多麼清楚,突然,視線竟然穿透皮膚看到了皮下血管和骨頭。
此時,他雙眼瞳孔裡有一縷淡淡的金光流轉。
“啊!”
猛然間看到一顆骷髏頭,蕭山嚇了一大跳。
“山兒,你…你彆嚇唬娘啊。”
柳氏聲音裡帶了哭腔。
她瞧見蕭山眨了幾下眼睛後,突然大叫,還以為蕭山的眼睛看不見了。
“娘…”
蕭山看著柳氏笑道:“我發現你好像變年輕了。”
柳氏驚喜道:“你看得見嗎?”
蕭山點頭笑道:“從未看得如此清楚過,比鷹眼還要厲害呢。”
柳氏頓時破涕為笑,連忙雙手合十,朝天拜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蕭山朝房門看了眼,擔心問道:“阿爹呢?”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後發生了什麼,對方有沒有為難父親。
柳氏聞言,神色一暗,道:“在宗祠跟大家開會呢,到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在商量什麼?”
早上蕭萬虎回來過一趟,見蕭山沒有蘇醒,又走了。
柳氏看到自家男人一夜花白的頭發,向來筆挺有力的身軀也一夜佝僂了,心疼得直掉眼淚。
但是,她更害怕蕭萬虎在和大家商量什麼。
家族族譜和徽章被搶,這是不死不休的血仇,她害怕蕭萬虎帶人去找那些天殺的惡人拚命,可又不能阻止,千萬般理由也比不過搶回族譜和徽章重要。
蕭山鬆了口氣。
心想阿爹沒事就好,至於族譜和徽章,再想辦法搶回來便是。
不用問他也知道,族譜和徽章肯定被對方搶走了,因為蕭家村沒人能阻止那些家夥。
“我去看看。”
蕭山抓過蓋在被子上麵的獸皮棉襖往身上穿。
柳氏聲音不自主地顫抖道:“山兒,娘…娘怕。”
她害怕失去丈夫和兒子。
蕭山衝其一笑,知道其心中擔憂,安慰道:“娘,彆擔心。我會勸阿爹彆去找那些人拚命,咱們打不過他們,不能去白白送死。”
柳氏連連點頭。
蕭山說了她想說而又不敢說的。
急忙催促道:“你快去看看,可彆已經走了。”
蕭山飛快地套上棉襖棉褲。
“屋裡的,我請了幾位客人過來,給小山看眼睛。”
這時,院子裡突然傳來蕭萬虎的聲音。
“唉!”
柳氏連忙出聲答應。
流放之地的冬天特彆冷,屋外頭根本呆不住人,再加上家裡都窮得沒有棉衣穿,更不敢出門,所以冬天一家人基本都窩在炕頭上。
蕭萬虎在院子裡吆喝一聲,是提醒柳氏家裡來人了,把炕頭整理一下,彆亂糟糟的失了禮數。
柳氏應一聲,是表示知道了。
因為蕭山經常狩獵,家裡條件相對好一些,柳氏也有自己的棉衣,連忙從床頭的衣櫃裡取出穿上。
雪白的羊皮棉襖,是蕭萬虎和蕭山父子二人在深山裡呆了半個月,捉到兩頭寒崖雪羊,剝下皮毛縫製的。
其實,要不是常常接濟其他族人,他家的日子會過得相當富裕。
“快去給客人開門。”
柳氏穿戴整齊,從炕上下來,衝已經去到門口的蕭山說了聲。
蕭山打開房門。
一眼看到了站在門外的蕭萬虎。
瞳孔劇震。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爹,你——你怎麼了?”
蕭山聲音顫抖,瞬間紅了眼睛。
要是走在大街上,他根本認不出這個頭發花白的蒼老男人是自己的老爹。
蕭萬虎咧嘴一笑,上前一步,伸手拍拍蕭山的肩膀:“彆擔心,阿爹沒事。”
蕭山的淚水不爭氣地湧出眼眶。
蒼老對蕭家人是極其致命的,他們本就背負著活不過五十歲的寒煞詛咒,蕭萬虎這一下蒼老,很可能大大縮短他的壽命。
而蕭萬虎今年已經四十歲。
父親快要死亡的恐懼,一下籠罩了蕭山的心頭。
“阿爹,都是…都是我沒用,沒有守住族譜…阿爹…”
蕭山泣不成聲。
蕭萬虎心疼地把蕭山抱進懷裡,給了他一個重重的擁抱,說道:“兒子,不怪你,你已經非常優秀了!阿爹真的沒事。都多大了,還哭鼻子,也不怕客人笑話。”
蕭山聞言,連忙強忍住淚水,低頭抹了抹臉。
“你的眼睛好了嗎?”
蕭萬虎反應過來蕭山的眼睛好像沒事了,鬆開懷抱驚喜問道。
蕭山抬起頭道:“嗯,好了。”
“噗!”
“哈哈……”
蕭萬虎突然看著蕭山的臉大笑起來。
蕭山不明所以。
“嘻嘻!”
“真的哭成大花貓了。”
蕭萬虎身後,一個容貌姣好的綠袍少女衝蕭山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蕭山頓時臊紅了臉。
綠袍少女掏出一麵明亮的鏡子,兩手端著,給蕭山照鏡子。
蕭山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本來隻是稍微有點紅的臉,一下紅成了猴屁股。
他的眼睛上既黏著血漬,又黏著黑乎乎的藥汁,被淚水打濕後,流到臉上,又被他用手抹了抹,可真變成了花貓臉。
“靈兒,不得無禮。”
站在綠袍少女身邊的青衫男子,嗬斥了聲。
少女連忙收起鏡子。
“怠慢了,怠慢了。”
“快請進。”
“寒舍簡陋,還望貴客莫要嫌棄。”
蕭萬虎連忙邀請青衫男子和綠袍少女,以及老熟人張騫進屋。
“不敢不敢。”
“請。”
青衫男子彬彬有禮,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沒有一點嫌棄之情。
蕭萬虎暗暗搖頭。
同樣是從外麵進來的人,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張家人真是好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