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口,周圍瞬間就安靜了一下,大家都愣住了,誰都沒料到他能說出這麼缺德冒煙的話來。
“王麻子你個驢糞蛋塞屁眼的醃臢貨!祖墳冒黑煙的短命鬼!自己餓得啃棺材板,倒敢咒我們沈家的鳳凰蛋!”楊秀秀氣得渾身發抖,臉都青了,手裡的門閂帶著呼呼的風聲,使出了十成的力氣,朝著王二麻子就劈了過去。
王麻子臉色一白,趕緊躥上灶台,哆哆嗦嗦地求饒:“嬸子,嬸子,我錯了,您彆打了!”
“爛雞嗉子的下流坯!閻王爺點卯都嫌你臟筆頭!”李大丫罵人也是一把好手,她想著滿寶到底救過自家寶貝孫子,被人害了自己也該說句話,便跟著開口罵了句,“生閨女?就你這騸驢樣兒,配種都找不著母田鼠!”
周圍的人一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可又覺得這時候笑好像不太合適,趕忙又憋了回去。
“天打五雷轟的絕戶頭!連娃娃逮的活命糧都貪,也不怕噎死投胎當個癆病鬼!”二狗娘更是直接祭出了村子裡最毒的詛咒,罵人就得揭短才痛快,她手裡的搗衣槌敲得廢棄的碾盤火星四濺,“等你蹬腿那天,野狗都嫌你骨頭騷!”
王二麻子被這兩家苦主拿著棍子輪流揍,周圍村裡的人還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指指點點,他心裡又氣又恨,卻也不敢還手。
他隻要敢上手,這兩家的男人就得立馬衝上來,到時候自己隻會更慘。
左閃右躲了半天,每次想跑都被周圍的人堵了回來,王二麻子實在是沒招了,乾脆衝回去房間把鋪蓋頂在頭上,又從屋裡跑了出來,一邊閃躲著楊秀秀和二狗娘的攻擊,一邊扯著嗓子大喊:“出人命啦,殺人啦,快來人啊!救命啊,要打死人啦!”
那聲音又尖又響,趕過來的沈誌和聽到這,臉色當即就黑了下來。
他加快腳步走進門去,就瞧見王二麻子已經抱著腦袋縮成一團,而楊秀秀依然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照著地下的人砸,太陽穴突突直跳,趕緊一個箭步上前搶下了楊秀秀手裡的“武器”:“你瘋了?想弄出人命啊!沒一點組織紀律!”
“我瘋了?你咋不問問王二麻子他乾了啥喪良心的缺德事?”楊秀秀被自家老頭子一擋,手上又沒了武器,那火氣“噌”的一下就更大了,發狠般直接踢了王二麻子一腳。
王二麻子痛呼出聲,抱著腿在地上打滾,大隊長趁機趕緊插到中間,鋼筆帽在褲縫蹭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嫂子消消氣,啥事咱們好好說,隊上一定秉公辦理,給你們做主。上頭來的文件說過,該團結團結,該批評批評!”
“文件說了害娃娃天打雷劈不?”楊秀秀直接懟了一句,然後看著自家老頭冷笑道,“組織紀律,組織紀律,我倒要看看你這個代理會計能跟王二麻子說出個什麼子醜寅卯來!”
楊秀秀把“代理”二字咬得極重,二狗娘也識趣地不再動作,大隊長乾咳一聲又靠近了一點,不輕不重地踢了二麻子一腳。
見二狗子抽動了兩下之後裝死不起身,也不管他,隻看著楊秀秀和二狗娘繼續說道:“我剛剛也聽了一耳朵,二狗子險些害了娃娃,確實是該打!但當務之急,是先給娃子瞧病。秀嫂子你先帶著小孫女去衛生所,醫藥費全部由王二麻子承擔。二狗這邊傷得輕點,二狗娘跟當家的商量好,看看要什麼補償合適。”
大隊長這一發話,大家也陸陸續續安靜了下來,沈青山這會兒也才知道自家小閨女受傷的事,當即就變了臉色,伸手去拽他娘:“娘,咱趕緊先帶滿寶去看看!”
楊秀秀一把拍開兒子的爪子,心裡更煩悶。
之前楊秀秀還不知道蛇這一茬呢,剛聽二狗子說起她都心驚膽戰了好一會,要不是及時想到滿寶還好端端的在家裡,剛剛給她洗澡的時候也沒有發現被蛇咬的痕跡,她真恨不得直接打死這個王二麻子才好。
但是這會兒……楊秀秀左右看了看,她家老頭還在大隊乾活,大隊長的麵子她必須要賣,加上王二麻子也是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在地上裝死裝得還挺像回事兒,楊秀秀最後掄圓了門閂,使出全身的力氣朝著灶台砸了過去。
隻聽“嘩啦”一聲,那灶台被砸塌了,泥土簌簌落下來,蓋得王二麻子滿身都是,灶台坍塌揚起的灰塵裡混著雞糞味,這味道讓裝死的王二麻子喉頭滾動三下,硬是把反胃的酸水咽了回去。
楊秀秀冷哼一聲,“今兒老娘是替你早死的爹來管教管教你這個糞坑蛆!三十好幾的漢子活得不如隊裡豬圈裡的老母豬,人家一窩崽還能換工分呢!你下輩子投胎當個泔水桶吧,省得糟踐人糧!”
楊秀秀說完瞥了一眼兒子,瞧見沈青山一臉無措地看著自己,心裡更添堵。
老頭子是個老古板,自家這唯一的兒子又是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一遇到事兒就慌了手腳,半點不懂護崽要往七寸打,家裡出點啥事都要靠自己出麵。
籲出一口氣,楊秀秀走上前去,一腳碾碎了王二麻子掉地上的玉米餅渣:“今兒當著老少爺們撂個話!我那小孫女是我家的寶貝疙瘩蛋,誰再敢碰我家滿寶一指頭,老娘不止要把他身子塞進大隊糞坑醃酸菜!連自留地的蘿卜秧子都彆想留一根!”
她這話一出口,圍觀人群集體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比剜眼剁手狠多了,糧食和工分是莊稼人的命根子。自留地都不剩下,那工分呢?
要知道,沈誌和說是代理會計,可隊上的公分都歸他統計呢。
“行了,瞎咧咧啥!”沈誌和看到大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地乾咳了兩聲,還是補充了一句,“彆聽她瞎說,大隊一切都秉公處理,秉公處理!”
沒人相信,門外詭異地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