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界的暮色如墨汁滴入清水,在天際暈染出灰紫色的漩渦。林硯踩著腐葉前行,靴底傳來細碎的脆響,仿佛整片森林都在咀嚼著某種秘密。幽藍巨狼「影灼」低伏在他身側,皮毛上的火焰收斂成幽光,唯有眼睛裡跳動的兩點金芒,照亮前方丈許內糾纏的藤蔓。
“等等。”林硯突然駐足,左眼的星芒狀血絲微微發燙。他看到前方十米處的腐葉下,埋著數十具骸骨,白骨爪心均握著一枚破碎的星芒吊墜——這是赤瀾星域契約師協會的標誌。“這些人……都是契約師?”他蹲下身,指尖拂過某具顱骨上的焦痕,那痕跡呈放射狀,像是被某種能量從內部炸開。
影灼突然發出低沉的咆哮,狼吻指向左側密林中的光斑。林硯抬頭,隻見透過樹冠間隙,竟有幽綠色的光點組成星圖,在半空緩緩旋轉。那些光點並非螢火蟲,而是某種寄生在蕨類植物上的熒光苔蘚,每一片都刻著比指甲蓋還小的星軌符號。
“星辰古族的文字?”林硯瞳孔微縮,母親留下的青銅羅盤突然震動,指針竟穿透羅盤表麵,指向熒光苔蘚組成的星圖。他伸手觸碰最近的一片苔蘚,指尖剛觸及,整麵苔蘚牆突然如活物般扭曲,露出隱藏其後的石門——門扉上雕刻著二十八星宿環繞中央祭壇的圖案,正是他在監牢中看到的星圖!
“吼——”
石門後方傳來悶雷般的嘶吼,地麵突然裂開蛛網狀的縫隙,滲出帶著鐵鏽味的黑紅色液體。影灼縱身躍起,前爪拍向裂縫,幽藍火焰觸碰到液體的瞬間爆發出刺啦聲響,竟騰起腐蝕性的白煙。林硯後退半步,後腰撞上一棵布滿尖刺的古樹,樹皮上剝落的地方,露出與他左眼血絲 identical 的星芒紋路。
“外來者,染指禁忌者……”
沙啞的女聲從頭頂傳來,林硯抬頭,隻見一個身著獸皮的少女倒掛在樹枝上,腰間懸掛的骨質項鏈串著十餘顆妖獸牙齒,其中一顆犬齒上赫然纏著黑色鎖鏈。她的右眼蒙著獸皮眼罩,左眼瞳孔呈豎線狀,在暮色中泛著幽綠光芒。
“你是誰?”林硯握緊羅盤,星辰契約的紋路在掌心若隱若現。少女身手矯健地翻下身,落地時足尖點地無聲,腰間匕首已出鞘:“永夜族不歡迎竊取星軌的賊。”她手腕一抖,匕首帶著破空聲擦過林硯耳畔,釘入他身後的石門——刀刃竟在接觸石門的瞬間泛起藍光,與星圖上的熒光產生共鳴。
影灼弓起脊背正要撲擊,林硯伸手按住狼首:“我們沒有惡意。”他展示左手掌心的星辰契約紋路,“我是星辰法則的……”話未說完,石門突然發出轟鳴,中央祭壇的雕刻凹陷下去,露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凹槽。林硯懷中的青銅羅盤自動飛出,精準嵌入凹槽,整座石門瞬間亮起璀璨星芒,如同一扇通往星河的門扉。
少女瞳孔驟縮:“你拿了永夜祭壇的鑰匙?!”她話音未落,石門轟然開啟,腐葉與灰塵被氣流卷上半空,露出門內螺旋向下的石階,台階兩側牆壁嵌著發光的星辰水晶,每一步都刻著不同的星象軌跡。林硯的左眼劇烈跳動,腦海中突然閃過母親的聲音:“第七階,逆時針旋轉三圈……”
他下意識踏上第七階,按照記憶中的方向旋轉,石階突然下沉,露出暗格中的玉簡。當他握住玉簡的瞬間,整座通道的星辰水晶同時爆亮,上方傳來山體崩塌般的聲響,石門正在迅速閉合!少女咒罵一聲,抓住林硯的手腕就往門外衝,影灼緊隨其後,卻見石門閉合前的縫隙中,一雙燃燒著業火的眼睛正緩緩睜開——那是由星光凝聚成的巨鳥虛影,翼展足有二十米,每一根羽毛都刻著古老的詛咒符文。
“是星軌守護者!”少女拽著林硯躲到樹後,巨鳥振翅間,無數星光碎片如利箭般穿透樹乾,“它們會殺死所有觸碰祭壇的人!”林硯低頭看向手中的玉簡,封麵刻著“星辰殘章·第三卷”,玉簡邊緣還嵌著半塊黑色晶體,正是他在赤鱗蟒鱗片上看到的詛咒物質。
“影灼,用‘星芒結界’!”林硯突然福至心靈,將玉簡貼在影灼額頭,星辰契約的力量順著眉心蔓延,巨狼周身突然浮現出由星光組成的六芒星陣。巨鳥的攻擊撞在結界上,激起漫天星屑,而林硯的左眼此刻完全變成了星空模樣,他清晰地看到巨鳥的命星上纏繞著十三條黑色鎖鏈,每一條都連接著遠處某個模糊的黑影。
“逆時針,逆轉命軌!”他本能地抬手畫圓,影灼的結界突然逆時針旋轉,巨鳥的攻擊軌跡竟被強行改變,轉而射向石門後的通道。隨著一聲巨響,通道頂部的鐘乳石墜落,徹底封死了守護者的來路。少女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你……你真是星辰古族的後裔?可是傳說中他們已經滅族千年……”
她的話被遠處傳來的魔法波動打斷。林硯轉頭,隻見東南方的天空中,一道血紅色的契約光芒正在撕裂雲層,光芒中央懸浮著一枚刻滿追蹤咒文的羅盤——與他手中的青銅羅盤形製相同,卻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宋家的‘血契追魂術’。”林硯攥緊玉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影灼突然對著天空低吼,它的命星上,原本與林硯相連的銀色絲線旁,又多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色——那是宋家契約師在嘗試建立強製契約。
“跟我來!”少女突然拽住他的手臂,朝森林深處狂奔,“永夜族有能屏蔽契約感應的迷霧沼澤,暫時可以避開追蹤!”她跑得極快,獸皮靴在泥濘中留下深痕,林硯注意到她腳踝處纏著的布條,邊緣繡著與石門相同的二十八星宿圖案。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林硯側身躲過橫生的枝椏,玉簡在懷中發燙,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少女回頭,左眼在暮色中泛著狡黠的光:“阿箬。永夜族的守密人。至於你……”她目光落在林硯滲著星芒的左眼,“最好祈禱你的星辰法則,能擋住宋家那些老怪物的‘命星剝離術’。”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裂開,無數藤蔓破土而出,纏繞住林硯的腳踝。阿箬揮刀斬斷藤蔓,卻見斷口處滲出黑色黏液,黏液落地即化為食腐甲蟲,密密麻麻地爬向兩人。影灼噴出幽藍火焰,甲蟲群在火焰中發出刺耳的尖叫,卻又有更多藤蔓從四麵八方湧來,隱約間,林硯看到藤蔓深處,有個穿著赤瀾城契約師長袍的人正在冷笑——那人胸口插著三支青銅釘,顯然早已死去,卻被某種禁術操控著攻擊他們。
“是宋家的‘屍契術’!”阿箬臉色鐵青,“他們為了追你,居然褻瀆永夜界的亡者!”林硯咬碎舌尖,精血噴在羅盤上,羅盤突然發出龍吟般的清響,所有藤蔓在接觸到星光的瞬間紛紛萎縮。他趁機奪過阿箬腰間的匕首,將星辰之力注入其中,刀刃頓時爆發出璀璨光芒,一刀斬斷了操控屍體的血色鎖鏈。
“走!”林硯拉著阿箬躍上影灼的脊背,巨狼如離弦之箭般竄入迷霧沼澤。身後,宋家契約師的身影逐漸清晰,那是個臉色蒼白的老者,袖口繡著宋家本家的五芒星紋章,他的契約獸——一隻渾身覆蓋暗影鱗片的豹子——正踏著腐水追來,每一步都在水麵上留下黑色的腐蝕痕跡。
“林硯小兒,你以為逃得掉嗎?”老者張開嘴,竟吐出一條由契約咒文組成的鎖鏈,“你母親偷了我宋家的星辰法典,現在該連本帶利還回來了!”林硯渾身一震,母親的死因竟與宋家有關?他懷中的玉簡突然炸裂,化作萬千星芒湧入他的左眼,劇痛中,他看到了一段破碎的記憶:母親跪在宋家祠堂,手中握著半卷燃燒的法典,周圍躺著七具屍體,每具屍體的命星上都纏著與妖獸相同的黑色鎖鏈。
“原來……母親是為了保護法典……”林硯喉間湧上腥甜,影灼突然發出哀鳴,他這才發現,巨狼的後腿已被暗影豹抓傷,傷口處的皮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碳化。阿箬迅速扯下腰間的獸皮繃帶,按在傷口上:“用你的星辰力護住它的命星!永夜族的藥草隻能暫時壓製腐蝕!”
林硯閉上眼睛,將意識沉入契約空間。影灼的命星此刻黯淡無光,三條黑色鎖鏈正試圖絞碎星光。他集中精神,用星辰之力編織成光網,包裹住命星,如同母親曾經在他噩夢時輕拍他後背般,溫柔而堅定地驅逐黑暗。當他再次睜眼時,左眼的星芒已蔓延至眼角,在臉頰上形成宛如星辰墜落的紋路。
“現在,換我們反擊。”林硯輕撫影灼的頭顱,巨狼眼中重新燃起戰意。他站起身,麵對追來的老者,掌心的星辰契約紋路與羅盤共鳴,在腳下展開巨大的星圖。老者的臉色終於露出驚恐:“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掌握完整的星辰布陣——”
話未說完,星圖突然爆發出強光,二十八道星光從天而降,如鎖鏈般捆住老者和他的契約獸。林硯伸手一握,老者胸前的宋家徽章應聲而碎,裡麵掉出一枚刻著他母親名字的吊墜。劇痛從太陽穴傳來,林硯知道這是強行使用高階法則的反噬,但他還是咬著牙走近老者:“告訴我,我母親到底怎麼死的?還有那些黑色鎖鏈,究竟是什麼?”
老者劇烈顫抖著,眼神中既有恐懼又有不甘:“你以為……星辰古族的秘密能輕易揭開?那些鎖鏈是……”他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滄瀾界的守護者啊,正在注視著你呢……”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炸開,化作無數血四散飛去,每隻蝴蝶的翅膀上都刻著“滅口”的咒文。
阿箬臉色蒼白地走來:“宋家果然不會留活口。不過……”她看向林硯臉頰的星芒紋路,“你的星辰法則似乎進階了。但剛才那老者提到的‘守護者’,在永夜族的傳說裡,是指鎮守滄瀾界核心的……”她突然噤聲,遠處的迷霧中傳來更加強大的魔法波動,這次不是一個,而是三個!
林硯擦去嘴角的血跡,將母親的吊墜收入懷中,對阿箬伸出手:“不管前方是什麼,我都要查清楚。願意和我一起嗎?”阿箬盯著他的眼睛,忽然露出野性的笑,將匕首在掌心劃開血口,按在林硯手背的星辰契約紋路上:“先說好,我隻對祭壇的秘密感興趣。如果哪天你妨礙了永夜族……”她沒有說完,卻用眼神表明了一切。
影灼突然昂首長嚎,聲音穿透重重迷霧。林硯看向天際,永夜界的星辰正在重新排列,形成他從未見過的星象——“破碎的創世盤”。他知道,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而他,已經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