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兩人目光詫異地看過來，林清輕輕點頭。
“是她和市實驗國際部的一個同學合夥創業，嘉檸是大股東。”
“店鋪的產品創意、選址、經營模式都出自嘉檸。我隻負責實務，聽她指揮。”
“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們，嘉檸這孩子，對很多事情都很有見解。一會兒她想說什麼，你們不妨放下成見，好好聽聽。”
看林清離開，鳳嘉檸跟出去，用手機撥了林清的電話。
林清看她按開接通按鈕，一下子明白了，拍拍她的肩膀。
“對人家客氣著點，多少留點麵子。”
鳳嘉檸憋笑回了辦公室，關上門。
她坐下來，把手機反扣在桌子上，淡定出聲。
“叔叔阿姨，你們知道，我昨天衝上天台時，是怎樣的情形嗎？尹天澤坐在天台邊緣，隻要往前一歪，就會掉下去。”
她準確捕捉到了尹媽媽的驚恐，和尹爸爸眼裡的不以為然。
“你們不要以為他這是故意嚇唬人。尹天澤是一個人偷偷上去的，一開始沒人發現。”
“要不是一個同學在旁邊樓頂樓的衛生間往外多看了一眼，根本不會有人發現他，我也不可能上樓去救他。”
看尹爸爸眼睛垂下去，鳳嘉檸心裡歎口氣，接著說道。
“我問他為什麼要坐在那裡。他說，是不是跳下去，所有的痛苦就都沒有了。”
尹媽媽捂著嘴一聲驚呼，又開始抹眼淚。
尹爸爸一拍桌子，滿臉的不耐煩：“又是這種嚇唬人的小伎倆。”
“叔叔，你看不出來嗎？他根本沒想嚇唬人。真想嚇唬人，不會悄悄一個人上樓。他會搞得轟轟烈烈，才能更好地脅迫你們。”
鳳嘉檸提了音量，語氣尖銳起來。
尹家父母震驚地看著她，心裡竟然泛起一陣惶恐。
這真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嗎？這語氣，這眼神，怎麼會有這樣的威嚴和煞氣。
鳳嘉檸用眼神壓迫著對麵的兩個人。
“所以，昨天隻要稍有差池，尹天澤就會跳下去。實驗樓是五層高，摔不死，也會是植物人。”
“而且，如果還有下次，他就會吸取昨天的教訓。到時候，他會找一個更隱蔽的時間地點，一個人悄悄離開。”
尹媽媽被嚇住了，眼神驚恐看向尹爸爸。
尹爸爸感覺臉上有些掛不住，漲紅了臉揮揮手。
“不可能，小孩子家家，什麼死不死的，你不要亂說這些話嚇唬人。”
鳳嘉檸深呼吸一下，努力壓製想打人的衝動。
“叔叔，但凡你稍微去了解一下，看看每年全國青少年出這種事的人數，你就不會說出這種話。”
尹爸爸似乎耐心耗儘，眼神不善看著鳳嘉檸。
“瞧你這意思，你知道？”
鳳嘉檸眼神毫不退縮：
“對，我知道。我是青少年心理救護中心的誌願者，每個假期都會參加誌願者活動。”
“我見過太多在泥潭裡掙紮的孩子。也見過他們最親的人，打著為他們好的旗號，一次次把想掙紮上岸的他們，重新踩回泥潭。”
鳳嘉檸說的，其實是自己那一世的經曆。
不過這一世，她也按照學校的實踐要求，加入了一個誌願者隊伍。隻不過所謂實踐，就是每個假期一次的活動而已。
鳳嘉檸看看黑著臉又安靜下來的尹爸爸，緩了口氣說道。
“叔叔阿姨，我下麵說的話，可能不好聽。你們就看在我救了尹天澤一次的份上，先暫時靜下心來聽聽，彆急著生氣反駁。”
“你們隻需要記住一個前提，我是為了尹天澤好，不可能害他。”
尹媽媽倒是回過神來，溫和地看著鳳嘉檸。
“嘉檸，你儘管說，我們一定好好聽著。我們知道，你是為了小澤好。我們也希望他好好的。”
鳳嘉檸點了點頭，目光移到尹爸爸身上。
“叔叔，我想問問，您和阿姨是什麼學曆？”
尹爸爸眉頭微蹙，還是耐心解答：“你阿姨是小中專，我上過三年軍校。”
“也就是說，阿姨是初中畢業後上了三年中專。阿姨您很厲害，那個年代，尖子生才能考上小中專。”
鳳嘉檸的話讓尹媽媽臉上有了笑意。
“叔叔您是什麼時候上的軍校。”
“高中畢業後參軍，然後又去上的軍校。”
“哪所高中？”
尹爸爸又有些耐心耗儘，滿臉不悅答道：“蘇市電子學校。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就行，彆這麼拐彎抹角。”
蘇市電子學校，這是一所職高。
鳳嘉檸輕扯嘴角：“就是要問明白，才好說下麵的話。”
不管尹家父母是什麼學曆，她都有相應的對策。
“叔叔阿姨，你們都很優秀，但都沒經曆過普高生活。而你們，卻在指揮著市實驗天元班的尹天澤，替他做高中學業的抉擇。”
其實，鳳嘉檸並不認為這樣的父母不能參與抉擇。
人生的經驗，除了來自親身經曆，還可以來自見多識廣之後的智慧增長。
隻是對這兩個人，必須下猛藥。
尹爸爸的臉色更加難看。
“沒上過又怎樣，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鳳嘉檸毫不客氣懟上去：
“那您指揮的結果呢？天元班的學霸，成了理科平行班的中偏下。明明當年分班成績出來時，尹天澤文科成績也是名列前茅。”
“所以，不要把責任推到尹天澤身上。叔叔，您也是領導，您應該知道，決策者責任重大。”
尹爸爸還是不服氣：“他的理科成績也還可以，為什麼就不能學理科了。”
鳳嘉檸輕笑：
“看，您用的詞是【也還可以】。叔叔，您沒上過普通高中，不知道高中的數理化難成什麼樣子。”
“您不知道要去學習自己不擅長也不感興趣的科目，承受一次次考試的失敗，會有多痛苦。”
“尹天澤，明明可以在文科班風生水起的，是你們剝奪了他成功的機會。”
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了。
兩個成年人被一個高中生這麼說，感覺臉皮火辣辣。偏偏這又是兒子的救命恩人，又是個孩子，也不能太計較。
“我們還不是為他好。學文科，就業麵多窄啊。”
鳳嘉檸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壓了壓火氣，眼神冰涼看著尹爸爸：
“那您的為他好，結果是什麼？叔叔，您做過軍人。我來打個比方，你看是不是能更清晰一些。”
“你們這種情況，就好比在戰場上，明知敵我力量懸殊，決策者還是命令正麵強攻。”
“然後，麵對傷痕累累敗下陣來的戰士，決策者怒罵鞭笞。說他們不儘力，說他們鬨情緒所以才失敗。”
尹爸爸哽了一下，眼神突然安靜了。
這個比方，太形象，也太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