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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來兗州,先見一見宦官的勢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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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遼闊的齊魯大地上,滿是冬至的寂寥。地寒天沉,雪覆平疇,殘壟如墨線般沉臥白野。積雪壓枝,素絹垂掛,桑林如白鳥般落儘羽毛。這就是兗州的深冬。

冬雪漸漸停了,太平道一行人,沿著濟水,入了濟陰定陶縣。沿途的官道上,起伏的墳丘不見變少,反而見多。土路凝冰,車轍淺陷,看不到趕集的農人,卻能看到倒伏的餓殍。更遠處,枯蒿隨風搖曳,村舍炊煙不起,連嗚咽的哭聲都聽不到。

“濟水西通黃河,東至大野澤。濟陰為古陶國,是‘天下之中’…今年大疫,這濟水南北,四通八達的兗州諸郡國,自然也是瘟疫最嚴重的地方之一。小民百姓,死傷尤多。而後又有旱災,流民遍地,凍餓而死的不計其數…”

站在濟水河畔,大賢良師張角眺望著濟水兩岸。數年前,他來兗州傳道時,這裡還是人煙茂盛,農人帶犬趕集的歡騰模樣。而眼下,五年三次大疫,再加上水災旱災,所見之處,就隻剩下了荒村與死寂。

“陶為天下中…這裡便是陶朱公範蠡通商天下之處。而‘曹州濟陰縣即古定陶也’,這裡也是‘天下中心’的曹縣…呼!原來,一千八百年前,曹縣是這種模樣!…”

張承負環目四顧,看不到往昔的繁華,隻看到眼前的凋寂。山南水北為陽,以此類推,“濟陰”就是濟水之南。濟水是黃河的下遊支係,奔湧向東,過了此處定陶縣,就彙入了遼闊數百裡的“大野澤”,也就是數百年後的水泊梁山。

“承負,今年大疫起,你二師叔帶著門徒,來了兗州、青州救疫賑濟。眼下,他應該在兗州與青州交界的地方。我們這次前來,就是與他會麵。嗯,還有兗州、青州的渠帥方主…”

“這次會麵,名義上是祭祀東嶽帝君,祈福瘟疫平息,明年無旱無災…實際上,也要好好與兗州、青州的渠帥方主們,確定下甲子年舉義的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這兗州、青州,也是我太平道影響極大的地方,信眾甚多,需要早早謀劃!”

聞言,張承負精神一振,神情也是一肅。二師叔張寶原來在這裡,而這一次,是來敲定青兗黃巾的舉義!

這位二師叔,不僅救人的醫術出眾,更擅長組織道徒,在建立太平道團方麵,一向頗為不俗。兗州與青州的太平道,能夠快速發展,並且深深紮根齊魯大地。而後續青州的黃巾軍,一直堅持到建安年間…這一切,都離不開這位二師叔深入人心的傳道。

“師父!關於舉義,弟子有一點淺見。兗州有大野澤,數百裡水泊山沼,周圍泥濘縱橫,水係四通八達。這裡是兗州、青州水運的樞紐要地,能威脅到多條大河。這可是處起事的關鍵地方,就像黎陽、鄴城與邯鄲!…”

說起大野澤天然的造反地利,張承負目光炯炯,腦海中已然有了清晰的思路。

“昔年秦末時,漢初三將之一的彭越,就在此處舉兵。他先是依仗地利,牽製秦軍平叛,後麵又能與楚霸王項羽反複周旋…我太平道在兗州的發展,就應該把重點放在此地,而不是一馬平川的東郡!”

“等一旦舉事,兗州黃巾的第一要務,不是指望他們與大漢邊軍對戰,而是保持他們自己的延續。隻要他們能在大野澤一帶遊擊,破壞官軍在兗州的糧草征調,持續造成糧道的威脅,就會對北方冀州的舉義爭取更多的時間!”

“而一旦官軍逼的過緊,他們還可以向東逃入泰山,與青州黃巾彙合,在泰山山脈與官軍遊擊!等到官軍主力要北上時,再向西返回。繼續回到地形優勢的大野澤,襲擾官軍後方的水運…”

“…”

看著眼神堅定、滿腦子武裝鬥爭、起義造反的弟子,大賢良師張角捋了捋短髯,沉吟片刻,才開口道。

“承負,你這一番想法,可以再思量一下…等我們與青兗渠帥們會麵後,再由你對他們講述。這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們都正式認識下你!”

“嗯,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去定陶一趟,拜訪一戶大族。”

“啊?什麼樣的大族,需要師父您親自去拜訪?也是一郡郡守,或者一州刺史嗎?”

“不是郡守刺史,卻勝似郡守刺史。”

大賢良師張角笑了笑,平靜說道。

“是濟陰段氏。”

“濟陰段氏?”

張承負怔了怔,回憶良久,才奇道。

“師父,我隻知曉濟陰董氏、濟陰吳氏,卻未曾聽聞什麼大族段氏?…”

“嗯,濟陰董氏眼下,有位舉了孝廉的青年子弟,就在我巨鹿郡廮陶縣為縣令,叫做董昭。你聽過他,倒是並不稀奇。可這濟陰吳氏,你竟然也知曉?確實有些見聞廣博。”

大賢良師張角嘴角揚起,看著這天賦異稟的弟子,打趣道。

“不過,你既然連濟陰吳氏都知道,卻不知道聲名正赫的濟陰段氏…這廣博的見聞,又有些偏頗奇怪了。要不然,再好好想想?”

“師父,您還是直接告訴弟子吧!弟子這腦袋,時好時壞,有時聰明,有時又愚笨的很…”

“哈,你可不笨。為師從未見過比你聰明的少年…”

大賢良師笑著搖頭,隨後神情一肅,正色道。

“濟陰段氏,就是十常侍段珪的家族!眼下,段珪與張讓、趙忠齊名,正是皇帝麵前最受信重的三位中常侍。段氏在這濟陰郡中,幾乎一手遮天,連帶著在整個兗州,都煊赫非常!”

“為師此行來到兗州濟陰,段氏是一定需要拜訪的。就像後麵去豫州潁川,潁川張氏是張讓的家族,也需要去親自拜訪。至於趙忠在冀州安平國的家族趙氏,同樣一直與我太平道親善…”

“這些與宦官交往勾通的事務,元義與唐周都是知曉的,而我一直沒告訴你和道奴。所以,之前那人即使去了洛陽,告發為師,事情也傳不到皇帝耳朵裡,會被中常侍們直接按下…”

聽到這一番話,張承負大為驚異。在濤濤的濟水邊,他看向一臉正色的張角,問道。

“師父,我太平道,竟然也與宦官們交從甚密?可這士族黨人與宦官們之間,不是不死不休嗎?怎麼師父您,能同時交好兩邊?”

“承負,無論是士人還是宦官,都希望知曉天命,看清自己的命理。他們都有希望寄托的‘神魂與命魄’。世家大族有經學傳家,但也對天象占卜讖緯癡迷非常,需要我等卜算。”

“而宦官們沒有經學,更看重命理本身。因為,他們本身是無根之人,從身體到家族,都不過掌控在皇帝的一念之間…他們更缺乏心中的寄托,需要我等揭示命理,安撫內心。縱然,這一切不過是虛妄…”

濟水邊,大賢良師張角望著大河,幽然開口,仿佛看清了世間的人心。

“承負,這些天我思量了許多,包括之前,我們在廟中的對話…我們不是士族,不是宦官,不站在任何一方,不參與大漢朝廷的權力爭奪。就像你之前說的,士族與宦官不死不休,世家大族與皇帝的權力鬥爭,更是激烈而殘酷。漢家的世道,就在兩者的爭權奪利中,日趨變壞…”

“那我們是什麼人呢?我們是奉道之人,奉天道而救百姓。道士也好,黃巾也罷,我們隻是希望,在這世道裡,多救下些黎民百姓,儘可能改變世道而已!”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我們能交好兩方。在他們眼中,我們太平道是無害的,黔首百姓不過是羔羊,都是他們達成目的的工具…但我們也站出了一步,站在了黔首的這一側!我們戴上黃巾,定下甲子年起事,終究是為了推翻這吃人的世道,打破這士族、宦官與皇帝吃人的根基!…”

“可推翻與打破舊世,從不是我們太平道的終點。要記住,我們的道不是殺人,而是救人!…隻有建立起黃天的太平,真正建立起新的世道,才能讓百姓從辛勞疾苦、饑寒病疫中活下來,讓百姓也能得道!”

滾滾長河東逝水,浪花淘儘百姓淚。在這濟水河邊,大賢良師張角極目遠望,東不見泰山,隻見起伏的墳丘,北不見黃河,隻有荒廢的田地。而張承負與高道奴,還有小道童趙鈞,以及數十名太平道徒,都一同站在他身後。眾人遙望許久,像是望著隻在想象中的太平之世。

這一刻,張承負默然不語。他心中情緒翻湧,驀地浮現出兩句話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而朝聞道,夕死可矣…”

距離濟水邊的尋道,轉眼就過去了兩日。當冬至步入小寒,眾人過了定陶縣,就到了成武縣。而後,大賢良師戴上黃巾,換上了一身繁複的道袍,帶著一眾門徒,出現在成武縣的西郊。

此時已是日暮時分,城郊的田野被厚重的白霜覆蓋,連溝渠也結上薄冰。雖然沒到天黑,但西郊的段氏莊園裡,已是一片燈火通明,比日暮還要明亮!

“你們看,這就是段氏的南第,也是整個濟陰郡中,最為炙手可熱之處。”

張承負聞言望去,隻見段氏莊園高牆廣宅,連延數裡,懸掛著許多通明的燈籠。哪怕站在兩裡外,也能看到莊園的燈火,聽到裡麵隱約傳來的絲竹女樂,更能聞到一陣陣飄來的酒香與肉香。

“嗷嗷!嗷!”

莊園的獵犬不時發出叫聲,提醒著主人馬車的到來。煊赫華麗的莊園前後門前,來往的車轍,已經把下過雪的地麵,壓得結冰發亮。一輛又一輛馬車頂著雪駛來,馬鬃上掛著雪花,軲轆的吱呀響著,顯然車中的載物極為沉重。

“小人不勝榮幸,來濟陰段氏拜見!…”

不時有士人、豪商打扮的訪客,從馬車中下來,向守莊的仆役恭敬行禮。而守莊的仆役都穿著士人的服飾,昂著頭,手裡執著一冊賬簿。他們不時看著馬車,一筆一劃記錄著什麼。

實際上,這規模驚人的莊園,號稱“南第”,家主段珪為中常侍,也被世人尊稱為“段使君”。他雖久居洛陽中省,但宗族卻在濟陰成武紮下根基,權勢之大,在濟陰郡乃至整個兗州都數一數二!

而莊園兩側一望無際的田地,至少十萬畝以上的規模,也都為段氏所有。比起汝南袁氏,這種最頂尖的世家大族,段氏在豪奢富貴上,也半點不差分毫!

“走吧!為師之前就與段氏約好,為他們做一場齋蘸法事。禳災祈福,也為段氏族中染疫逝去的族老祈求冥福…”

“承負,道奴,這一場法事,你們也一同參加。尤其是承負,你可以好好看看,這大漢朝廷中占據三分之一、與士族分庭抗禮的宦官們,究竟是何等模樣!”

大賢良師張角微微笑著,帶著眾人往段氏莊園走去。張承負默然不語,跟著師父的身後,手中則多了一張黑犬的麵具。很快,這烈火亨油、鮮花著錦的莊園,就近在咫尺。

隔著這個距離,張承負視力極好的眼睛,已經能夠看清楚,那一輛輛沉重的馬車中,幾乎都裝著一個個方條的長箱。那些木箱卸下時,需要好幾個壯漢一齊來抬。而那箱中碰撞發生的清亮聲音,赫然是…

“師父?這聲音?!這…這些箱子裡裝的,難道都是銅錢?這一箱得有多少錢啊!幾萬錢?一車呢?幾十萬錢?這麼多車,難道有幾百萬、上千萬錢?!…”

高道奴驚呼著問出聲來,張承負已經驟然睜大了眼睛。而張角稍稍頓足,捋了捋短髯,指了指那些馬車前的士族、豪戶與商賈,平靜道。

“不錯,這些馬車裡裝的,都是錢。這是送給段氏的錢,也是送給皇帝的錢。”

聞言,張承負眼神一動,心中浮現出某種驚人的猜測。他聲音乾澀的張了張嘴,低聲問。

“師父,這些人一車車送錢…難道是為了買…買?…”

聽到這,張角轉過頭,深深看了張承負一樣,點頭道。

“你猜的不錯,這就是買官!”

“千石以上,州郡美職,在洛陽西園,由皇帝親自賣。但千石以下,郡縣中的縣令、縣尉,大小曹吏…十常侍都可以自己做主,在地方州郡,讓家族的人賣!”

“隻不過,賣官得來的錢,要與皇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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