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今天住我這裡,不回去了?”喬與夢覺得很是驚奇。
往日裡把那對孩子視作眼珠的許許,居然也會這樣撒手。
兩人圍著一張小桌,喬與夢準備了許多夜宵,可許許幾乎沒吃,隻與喬與夢默默碰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居然也依賴上了借酒澆愁。
明知道不好,卻忍不住。
一清醒,她就會情不自禁的想起江少頃那張讓她感到陌生的臉。
“我想離婚了。”許許低聲道。
喬與夢驚愕:“真的假的?想好了?沒開玩笑?你彆兩天半又後悔了。”
許許搖搖頭,輕笑一聲:“嫁給他我不後悔。決定離婚,我一樣不會後悔。”
喬與夢趕緊與她碰杯,“你啊,浪費了你最好的年華,好在智商在,脫離這樣的婚姻,以後好好工作,發光發熱多好啊。”
都說勸和不勸分。
可作為許許的朋友,喬與夢的確替她感到不值得。
如果真的恩愛還好,可惜事實不是。
“你該是名門望族的大小姐,獨苗苗啊,多吃香,非常跑到諸城來,你也真是。”
許家自打許許太爺爺那一輩,全都是男孩兒。
唯獨到了許許這裡,是個姑娘。
從小到大不知道多寵著護著,好在長輩們都是拎得清的,沒把許許養成嬌滴滴的樣子。
可越是這樣,許許甘願當後媽那天,許家人至今不原諒她。
許許趴下來,臉頰貼著胳膊:“你說我是不是很讓我爸媽丟人啊?我好不爭氣,我沒讓他們為我感到驕傲呢……”
她的眼淚順著眼角落下。
將手機開機,許許借著酒勁兒,深夜給她的親哥哥許晉打去了電話。
她不敢給爸媽打電話,怕他們更加生氣。
電話很快接通。
明明還沒聽到哥哥的聲音,但許許的眼淚已經忍不住,劈裡啪啦的往下掉。
外麵的雷聲震耳欲聾,一陣一陣的。
她捂著嘴,拚命壓製哽咽與難忍的喘息。
可電話那邊的人還是聽到了。
許許哽咽著開口:“大哥,我不開心……我想哭……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許許的哭聲響起,雖然克製,卻也聽的人揪心。
喬與夢趕緊過去抱住她,“好了好了,睡一覺,不哭了。”
許許十分的醉,扔下手機被喬與夢扶去臥室。
而電話這邊還在通著。
長京。
獨家會所。
衛燁城無聲的掛斷了通話,放下手機。
許晉剛從洗手間出來,“怎麼了?”
“沒事。”
衛燁城點了支煙,意有所指:“明天我去諸城一趟。你有什麼事需要我捎帶嗎?”
諸城這個地方,從前與許家沒有半分瓜葛。
自打許許嫁過去,才有了一絲牽絆。
許晉擰著眉頭,沉默很久:“你替我送點東西給那丫頭吧。”
翌日。
許許睡到中午才起來,這一覺她睡得十分舒爽。
以往根本睡不到七點就要起來照看兩個孩子,為孩子準備好送上車去學校。
如今她身輕如燕。
可手機裡卻多了二十幾通江少頃的來電。
許許沒著急打回去,江少頃自然也沒有再打。
直至黃昏,許許才回到江家。
她回來是準備提前收拾下東西,等孩子們過完生日,就跟他們坦白要與江少頃分開的事情。
孩子們長大了,有知情權。
何況她養大的孩子,不做任何告彆就突然離開,太不負責任。
“媽媽!”
她剛進門,客廳貼著退熱貼的江若光著腳丫就撲了過來。
許許眉心皺起,“怎麼了這是?”
江若抱著她就不鬆手,“媽媽……你去哪裡了呀,你不要我跟弟弟了嗎?”
許許心疼不已,抱著她哄著。
“你還知道回來?”
一宿幾乎沒怎麼合眼的江少頃,此時看起來疲憊滿身,眼底都是紅血絲。
許許沒了往日的溫和,壓根沒回應,抱著江若準備回房裡。
江少頃語氣很重:“孩子發燒不退,給你打電話你關機。”
許許停下腳步,“然後呢?你們是孩子的親生父母,你們照顧不好孩子,就又準備指責我這個繼母了,是嗎?”
江少頃提了口氣,解釋起繼母這件事來,“上次是我一時情急失言。可是你到底親自帶他們長大的,你走了若若去找你,淋了雨。你明知道她體弱!”
許許已經不想再吵,“江少頃,如果咱倆見麵就是爭吵,那還是不要見了。我一會兒收拾衣服搬出去。”
她隻覺得江少頃麵目全非的太快,同樣也心碎的徹底。
陶琳出現,心急如焚的樣子,“你們這是乾什麼呀,不要再當著我孩子的麵吵了,行嗎?”
她表現得無比心疼孩子們的樣子。
似乎作為生母指責繼母,是很理直氣壯的事情。
而陶琳這句話讓江少頃原本剛要散開的火氣,再次席卷而來。
他眼底的溫度一寸寸減少,看著許許:“你真的越來越沒有母親的樣子。”
說罷,江少頃轉身走了。
苦澀的無力感在心口無儘蔓延,許許低下頭看著眼巴巴盯著自己的江若。
她外甜內苦,揚起微笑,“媽媽喂你吃藥,好不好?”
江若喜笑顏開:“好!”
女兒的小臉兒一直透著粉紅,可唇瓣卻又是白色的,看起來十分虛弱。
兒童臥室。
“昨天乾嘛去找媽媽?媽媽是大人了,又不會走丟。”許許給江若梳著頭發。
江若抿了抿唇,小聲說:“那個阿姨出去都有人找,媽媽出去也得有人找呀。媽媽,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跟弟弟的。你不要怕呀。”
江淮也重重點頭,“是的,媽媽。”
許許本以為昨天哭乾了的眼淚,此時卻又突然溢出眼眶。
其實這六年,她也不是什麼都沒攢下。
她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
即便不是親生。
她應該為自己感到自豪,而不是自我懷疑,自我唾棄。
“若若,淮淮。媽媽想跟你們說件事。”
江若有些小小的警惕,“什麼呀?”
“你們也上小學了,所以媽媽決定出去工作。到時候可能就不會時時刻刻陪著你們了,你們不可以哭,要學著適應,好不好?”
江若與江淮雙雙沉默下來。
許許決定用上班這件事,慢慢淡化孩子們對她的依賴,這樣等以後告訴他們她要跟江少頃分開時,孩子們也不至於那麼的難以接受。
可她有些忽略了六歲的孩子,並不好忽悠。
江若眨巴著眼睛,“媽媽,你是要跟爸爸分開嗎?”
許許一怔,“不是,媽媽隻是……”
“媽媽,是不是我跟弟弟讓你太累了呀?”江若緊忙說:“我們可以不用你接送的,我們可以自己吃飯讀書寫作業,你不要……”
許許猛的抱住兩個孩子,眼淚洶湧滂沱。
她忍著顫抖的音色,“不是的不是的,你們永遠都是媽媽的寶貝,媽媽哪裡會覺得累呢。媽媽是真的要去工作,你們總不希望媽媽一輩子待在家裡吧?”
江淮問:“媽媽,那你晚上會回家的吧?”
許許閉了閉眼睛,淚水滑落,“回。”
“那就好!”
許許想,如果她可以立刻狠得下心……
如果她可以當機立斷割舍掉對兩個孩子的這份情……
但即便艱難,她也得這麼做。
江少頃說的對。
她隻是個繼母。
陶琳回來了,她就要讓位的。
午後。
許許情緒不好,午睡了兩個小時。
等醒來時,她就發現兩個孩子都不在家。
“孩子們呢?”
保姆猶豫半天,走過來:“太太,您……您午睡的時候,先生帶著他們出去了。”
出去了很正常。
估計是陪著陶琳吧。
許許內心逐漸平靜。
可保姆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心提了起來。
“小姐走的時候還有些發燒呢。”
還沒退燒,江少頃能帶他們去哪?
“他們是去醫院嗎?”
保姆道:“我猜著不是,因為當時保鏢們還拿了一些禮品。”
這明擺著是去見什麼人。
不過一想到江少頃到底是孩子們的親生父親,不至於害孩子。
她憂心歸憂心,並沒有打去電話詢問。
不過電話這會兒卻響了起來。
不是江少頃。
是個長京的號碼。
許許心臟咯噔一下,“你好。”
電話那邊沉靜了幾秒鐘。
很快,傳來一道又低又穩的男人音色:“是我,衛燁城。”
許許驚訝,“燁城哥?是我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她就小時候跟著哥哥與衛燁城見過,私下裡並沒有過接觸。
所以衛燁城打來電話,她下意識以為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沒有。”衛燁城道:“我來諸城辦事,你哥讓我給你帶點東西。”
哥哥給她帶東西?
六年來第一次!
許許激動:“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找你。”
“你家門口。”
五分鐘後。
許許小跑著來到彆墅區門口。
一輛打著雙閃,掛著長京車牌號的車,停靠在路邊。
這樣的豪車,在諸城比較少見,除了江少頃那兩輛。
許許趕緊過去。
車窗搖下。
看到後座的男人,許許微微一怔。
她有些年沒見衛燁城了,以前就知道他是比哥哥還帥還惹眼的人,沒想到臨近而立之年,越發沉穩內斂了。
許許回過神,微笑:“燁城哥好。”
衛燁城深棕色的眸子掃過許許的臉。
眼睛沒腫,音色正常。
說明昨天不至於太難受。
衛燁城的司機下車,將後邊一整輛車的東西都拿了下來,“許小姐,您沒帶傭人出來嗎?”
東西很多,許許自己根本不可能拿的進去。
那些都是長京本地的吃食,其中一大部分都是許許最愛吃的。
可來到諸城後,她隻吃過一次,還是帶著孩子們去長京遊樂園的時候。
許許心裡翻滾的熱,“我可以的。”
她對衛燁城道謝:“謝謝你,燁城哥。”
衛燁城隻說:“先上車。”
許許不明所以,隻當他還有話要格外轉達,乖乖上了車。
車窗搖上,封閉性很強。
司機也沒有上車。
一包紙巾突然丟到許許腿上,她一愣。
半晌,見她沒動作,衛燁城側眸:“昨晚不是說你想哭?”
“哭吧,不笑話你。”
許許:“……”
她喝酒不斷片。
昨晚她給哥哥打去電話的事她記得。
今早起來她便有些後悔,可打都打了。
所以……
“接電話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