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馭城像個看客,閒雅站至一邊,他知道兄弟許晉在審視他這個妹夫。
罷了,許晉故意問起陶琳:“這位便是江太太了吧?”
陶琳麵頰泛紅,猶豫地看向江少頃。
江少頃本不想承認的,可他沒想到對方會問起陶琳的身份。
擔心許晉得知自己這種場合不帶自己的太太,顯得有些不尊重對方。
他便隻能道:“是的。”
陶琳聞言,趕忙向那兩位問好:“你好,許總,衛總。”
殊不知,許晉在聽見江少頃應答的那一刻,眼神已經變了。
他冷聲應答:“嗯。”
罷了,許晉轉身便與衛馭城一起走了,一句話沒多留。
不過江少頃也沒在意,隻當對方跟他說這麼多,又這般關注江氏,就說明許晉很可能已經看中了江氏。
待酒會結束,項目人王忠滿麵春風的送他們上車。
誰料,衛馭城先開口,“綜合考慮,衛氏並不打算與江氏合作。”
許晉立刻接話:“投資候選企業,把江氏排除在外。”
他的寶貝妹妹年紀輕輕就給江少頃的孩子做後媽!
他不僅不珍惜,還帶著其他女人出席如此重要的場合,還敢謊稱是自己太太!
王忠的笑容僵住,“二位,我能問下原因嗎?”
許晉強壓怒火:“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他江總帶著其他女伴招搖過市,還謊稱是自己太太。這樣的人品,我可不放心投資。衛總也不覺得與這樣的企業領導人能夠合作共贏。”
車子很快駛離。
江少頃與陶琳這邊,也上了車。
“江總。”王忠趕來。
江少頃以為他是來告知有企業想要與他合作的,笑道:“王總您說。”
王忠有些氣悶,“抱歉江總,長京那邊的企業,似乎不太滿意江氏。”
江少頃微怔,“哪裡不滿意?在諸城三省,江氏是最大的醫療器械商。”
如果不是衛氏早些年就壟斷了出口市場,他根本不懼衛氏。
王忠情不自禁看了眼車內的陶琳。
此刻的他心裡很氣,他原本想著能讓江少頃跟首都搭上線,他也能從中獲利。
可那兩位連江氏都沒看上,其他企業就更彆想了!
全都毀了!
想到這裡,王忠語氣愈發的差:“許總說,您帶著其他女人來這樣的場合,還謊稱是妻子,誠信上不敢保證。再者,這位女士全程與您那樣親近,也是不得體。做生意講究的就是誠信,而誠信就是臉麵。”
為人不正麵,不體麵,會間接導致企業形象受損!
最後這兩句話是王忠自己加進去的。
話音落下,陶琳眼底頓時出現幾分不安。
因為她?
王衝氣衝衝的走了。
此時車內的江少頃,渾身的氣場有些沉。
陶琳輕聲問:“少頃,是不是我……我給你惹麻煩了?我隻是太久沒參加這樣的場合,有點緊張,才……”
江少頃沒回話。
他最近最期待的就是外企來諸城,他可以抓住機會。
半晌,江少頃道:“不關你的事,這個理由大概隻是一個說辭。”
企業合作不合作,不可能因為女人這樣的小事兒,大抵有彆的原因讓他們沒選上江氏。
“少頃,我想了想,我也該走了,看著孩子們都很好,我就放心了。”陶琳語氣裡全是生怕給他添麻煩的隱忍。
她作勢要下車。
江少頃拉住她,“這麼晚了你能去哪?”
陶琳神色傷感又絕望,嗓音很輕:“時過境遷,你現在有家庭,我就應該離遠一點。我隻是還是會覺得遺憾,早知這樣,當初哪怕病入膏肓我也不會離開你跟孩子的。”
“生他們時我險些難產血崩,沒有人比我更希望生活安穩了。我已經夠不幸,我不想讓你跟我一樣,你要過得很好很好才行的。”
這話直接戳進了江少頃的肺管裡。
陶琳說,她是產後查出胃癌,為了不拖累自己無奈選擇離開。好在是早期,已經痊愈,這才忍不住來看看孩子。
可如今孩子們卻不認她,她又毫無依靠。
更何況當初他以為陶琳是有了更好的選擇,甚至恨過她,現在得知她是因病離開,又過的不如意,他十分自責愧疚。
他不僅誤會了她,還先一步背棄了他們的諾言,娶她人為妻。
這是他的失職。
江少頃道:“你放心,我一定讓孩子們叫你媽媽。”
陶琳笑著,眼睫上還掛著淚珠,忽然開口:“少頃,你還愛我嗎?”
這句話問出口很久,卻隻得到了打火機響起的聲音。
車窗開了條縫隙,江少頃吐出煙霧,看向夜幕裡漸漸落下的雨滴,並沒有回答。
陶琳低下頭,手心兒攥了又攥。
九點鐘。
許許正在餐廳吃夜宵,傍晚那會兒心情不佳,她也沒怎麼吃東西。
正吃著,他們就回來了。
“先生,這是您的快件。”林叔拿著今天收的國際快件交給江少頃。
江少頃扯了下領帶,神情有點淡,“給太太的。”
林叔一愣,陶琳聽著同樣一愣。
她了解江少頃,他一般送禮物隻有兩個原因。
一個是在意對方,一個是在道歉。
陶琳將唇咬得微微泛白。
林叔趕緊抱著大盒子去往餐廳,遞給正在吃夜宵的許許,“太太,這是先生給您的。”
許許卻沒動,林叔便幫忙打開外麵的密封袋,裡麵是禮服的盒子。
陶琳今天穿走了許許一件禮服,出門的時候江少頃就讓秘書訂購了一件新的回來。
看著禮服盒子,許許吃飯的動作緩緩頓住。
恍惚間,她忽然想起與江少頃在一起之初,是吃過苦的。
那時候江家破產又欠債,江少頃獨自帶著幾個人跑業務。
起步時也賺不到多少錢,可每個月江少頃都隻留下些應酬的錢,剩餘的全部給她。
而他第一次送她的貴重禮物,就是這位設計師的定製禮服。
許許握緊了筷子。
她心裡難過又煎熬,記憶跑回多年前。
她與江少頃不是同學,隻是一起擔任過省級代表參加全國奧數競賽。
剛去奧數訓練班時,裡麵的孩子多數家庭條件都不錯,可她被父親教育要低調,便向來穿著樸素,渾身上下一件名牌沒有,也用不到什麼零花錢,吃喝用家裡都有。
以至於被訓練班的同學們當做窮困人家的孩子,參加比賽隻是為了賺取獎金,態度十分鄙夷,故而孤立,甚至排擠,都不願意跟她一組。
也就導致她前期的狀態很不好,比賽成績也越發不理想,險些被頂替下去。
就在那時,是江少頃主動提出跟她一組,不厭其煩的為她講解題目,幫助她調整狀態,更是曠課陪她出去散心,在同學排擠她時,也是他出麵維護。
情愫就是在那時產生的。
那時候江少頃跟她說:“彆被他們影響。你記住了,等你拿了獎金,不要學他們買名牌衣服攀比,要繼續學習,改變命運是最重要的。”
他似乎也以為她隻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那會兒的江少頃太陽光了,他好像無所不能,好像什麼都會。
後來他們一次次拿下冠軍,僅差一步就走上國際賽。
因為她生了病,等她時隔一月再去訓練班時,江少頃已經不在那了。
她托人打聽,才得知江家破產了。
那年,他們十五歲,距今十三年。
再後來見麵是在醫院,江若骨折住院,他懷抱江淮,手忙腳亂。
而她是騎車意外骨裂,恰好在同一間病房。
當時他也認出她來了,那麼慌亂的階段,卻還主動照顧她。
也是從那時開始,出院後他們頻繁聯絡,直至動情,結婚。
至此她都不曾後悔,哪怕是當後媽,哪怕是父母反對,甚至斷絕關係。
她獨自隱忍,從沒跟江少頃提及過半個字。
因為她不僅僅是在追尋年少時的傾慕,她也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更想給父母一個交代。
她想有朝一日告訴他們,她的選擇沒有錯。
但現在,她已經沒有底氣了。
然而這些隱忍付出,江少頃都未曾察覺。
從回憶中抽神,江少頃恰好在她身邊站定,“還沒休息?”
許許沒說話,隻是點了下頭。
情緒到了儘頭,唯有沉默。
陶琳這時跟來,“少頃,你晚上也沒吃什麼,要不也吃點吧?”
江少頃看著起身離開的許許,“嗯。”
一起吃著宵夜,陶琳總是情不自禁的動一動背脊。
江少頃察覺到:“不舒服?”
“沒什麼,就是生產以及患病之後,做手術總打麻藥落下的毛病,站久了或者睡太軟的床就容易腰部酸痛。”陶琳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沒關係的。”
江少頃唇瓣微抿,吩咐林叔,“給客房換張床墊。”
林叔:“先生,客房的床墊都是一樣的。”
“不用的少頃,這個我自己能解決,我昨天無意間看見主臥的床墊是我們以前最喜歡的那一款,明天我去買一張就是。”
那款床墊的確是陶琳最喜歡的。
江少頃沉默半晌,又對林叔說:“你去把主臥的床墊換去客房。”
林叔有些猶豫。
“少頃,真的不用了,這麼晚了怪麻煩人的。”
江少頃也不想讓許許多想,可是陶琳腰上的病痛,都是因為他才留下的。
陶琳提議:“要不換一下房間呢?這樣省的折騰許許,等明天我買來新的床墊,也不用再換來換去的了。”
她說完這話,桌下的手微微攥緊。
餐桌上的沉默有些久。
半晌,江少頃道:“這不合適。”
陶琳睫毛微顫,笑容險些維持不住:“也對,那畢竟是你們的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