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官府邸,大門口。
李十五緩緩抬頭,見雨絲如霧,滿城隨處可見的海棠花,在雨中花開正豔。
“喲,這是咋了?”
李十五挑了挑眉,隻因聽燭推著糞車,正麵無表情從自己麵前經過。
“星官當初罰我推糞兩月,如今過去一月,他讓我再推一天。”
聽燭簡單幾句,隨便說著。
臨近黃昏時候。
棠城,城門之下。
一眾山官在此道彆,神色中帶著淡淡悵然,這戲妖一行,慘死八人,就不知他們,能堅持多久了。
也是這時。
聽燭身著一襲卦衣,從城中走了出來,本是平平無奇件事,卻見他神色突然一凝。
手中羅盤轉動間,口中低喝:“我有一卦,與爾等八字不合。”
刹那之間,幾道光芒自他掌間迸射而出,接著幾縷血光落下,濃鬱血腥瞬間撲鼻。
眾人愣愣看去,有三名男子,兩名女子,就這麼喉嚨間鮮血狂湧,被斬斷生機,倒在地上。
“聽燭,你這是何意?”,有山官怒斥。
聽燭卻是麵色淡然:“我卦宗,向來就是如此,一切以卦相行事。”
一女子山官看不下去,斥道:“可是,他們皆是凡人,你若真有本事,就把你怎麼算的卦,給我們解釋一遍。”
聽燭聞聲,回過頭,盯著這女子。
口中念道:“我有一卦,和你……”
“你……你……”,女子瞬間後退,渾身忍不住的打顫,遍體身寒。
“你敢質疑我的卦術?”
聽燭輕蔑一笑,又是搖頭道:“你們不懂,我和你們不一樣!”
說著,身影衝天而起,消散在漫天雲霧之中。
“李……李兄,他們真的隻是普通人。”,方堂手指著,地上那具具倒地屍身。
李十五低頭瞅去,幾顆散落的果子,以及些七零八碎之物,就這麼裹在滿地泥濘之中,看著糟心。
“我知道。”
“第一次遇見聽燭時,他也這麼突然殺人,同樣以八字不合的理由,不是嗎?”
李十五朝著空中望去,這卦宗為何如此?以他如今眼光,看不透其中萬一。
倒是一眾山官,滿臉憤色。
“要我看,這卦宗如此行徑,就該與縱火教一樣,將其歸為邪教。”
“嗬,說這些有用?大爻默認他們如此,你能有什麼辦法?”
夜裡。
李十五回到菊樂鎮,那座小廟之中。
一根紅燭火光不斷跳動,也帶著他牆上影子,一下又一下被拉長著。
“這眼珠子!”
李十五凝視著拇指那顆眼球,又是看著另外九根手指,上麵那兩道暗紋。
“不……不是吧,難道我每根指上,都會長出一顆眼球?”
“十腿,指上十眼,種仙觀……”
李十五口中喃喃著,卻是沒來由的一陣心悸,好似麵前是一座無儘深淵,裡麵潛藏著無數隻惡獸,正張著血盆大嘴,等他一步步向前,最終跳下去。
“乾元子,火焱子!”
“你們兩個老東西,究竟弄了個什麼,又找了個什麼出來?”
李十五眸光越發狠戾,卻是無處發泄,忽地,他眉頭舒展開來。
從棺老爺腹中取出一遝又一遝黃紙,就這麼走到廟門口,開始燃了起來。
同時,以指為刀,取下額上一滴眉間血,口中念念有詞。
這是他這段日子,特意學的一道喚魂之法,他在嘗試,能不能喚出個關於乾元子的魂兒來。
隻可惜,一切無用!
也是這時,一身披灰色大褂,身形丈高的老者靠了過來,是無臉男。
“李爺,這乾啥呢?”
李十五瞥了一眼,停止喚魂。
隻是對著麵前熊熊火光道:“各位孤魂野鬼,這些紙錢,全當送給諸位,若誰僥幸遇到個叫乾元子的鬼物。”
“爾等隻管弄死,一切算我的。”
一旁,無臉男倒是覺得這樣無聊的緊,孤魂野鬼哪有這本事。
李十五又抬頭問道:“你的臉,還有金子,不是全讓聽燭收走了,現在這張臉哪兒來的?”
無臉男聳聳肩:“李爺,棠城那大一個城,一天得死多少人啊,隨便從死人臉上扒唄。”
“大不了我掙了金子,分給其親屬後人點,他們都得誇我一聲良心。”
日子,似漸漸平靜下來。
李十五覺得,自己修行有些快了些,畢竟距弄死乾元子,才過去短短數月。
還有那張烏鴉嘴,拇指上的眼珠子,菊樂鎮民身上透出的金光,一切的一切,皆是讓他心煩意亂。
匆匆之間,又是一月過去。
“各地山官,速來!”
小廟之中,李十五盯著手中山河定盤,眉頭緊鎖。
“難道,又有祟出現了?”
“嗬,這山官身份,倒是個麻煩。”
當初他不得去路,且被十腿所拖,猶如雨夜中一條無家惡犬,恰是季墨讓他替當此地山官。
加之不懂其中利害,稀裡糊塗,就接手了這麼個燙手活兒。
“罷了,好壞參半吧!”
“畢竟,見識了那大爻朝會,知道些秘事,得了祟寶……”
李十五長舒口氣,便是凝神,盯著自己身下多出的那些腿,手起,刀落。
……
棠城,星官府邸。
一處寬敞院落中。
白晞並未露麵,且出現的,隻是一個金丹修為官吏。
此刻,李十五掃視一眼,發現之前死去的八位山官,已經補上人手。
隻是,這些人?
“聽燭,你為何又回來了?”,李十五眉頭蹙著,極為不解。
不遠處,聽燭一襲卦衣,目不斜視道:“我有一卦……”
“哼!”,他語氣一頓,“我卦宗行事,為何講與你聽?”
見此,李十五也不搭理,目光又鎖定在一人身上。
那人一身藍色道袍,眉眼若星,居然是那縱火教落陽,其在賭妖那裡輸的兩百壽元,不知用了何法,悉數被補了回來。
“大人,我要揭發!”
李十五猛然大喝一聲,字字鏗鏘,神色間滿是正氣凜然,指著道:“大人,此人是縱火教之人。”
“而且,其地位絕對不低,甚至可能極為重要。”
李十五拱手:“大人,此子如今混入我等之中,必是藏著天大陰謀。”
“還請大人,速速誅惡!”
一番話,頓時在八十一位山官間引起騷亂,他們也沒想過,有縱火教之人如此大膽,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膽混進來。
倒是落陽,一副懶散樣子,打了個哈欠。
笑道:“聽聞這群山官之中,出了個背刺狗,現如今,我好歹與你是同僚。”
“所以李十五,那條狗不會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