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顆板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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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在零下幾度選擇穿短袖外出?

還不都是為了試探。

結果一目了然,這個女生很關心他,照顧他的情緒,在意他的處境,想方設法跟他二人世界,還體貼入微地告訴他要禦寒保暖——

半點藏不住。

遲知雨微妙一笑,調頭回房。

再從臥室出來,他已穿上外套,款式相當簡單的連帽棉服,深到近黑的藍,右胸口綴有醒目的雙g標誌。

舒栗詫異於他對氣候的遲鈍:“你多久沒出門了?”

他將拉鏈扯至最頂端,幾乎蓋過下巴:“不記得。”

舒栗評價:“那你肯定錯過了很多。”

遲知雨眉微挑,不以為然:“不覺得。”

舒栗言之鑿鑿:“你信嗎,走出去就一定有收獲。”

“不信。”

“愛信不信。”

在玄關耽誤太久,餑餑在舒栗懷裡急不可耐地拱背,她忙哄慰兩句,抱著它出門。

遲知雨抬腳跟上。

走出電梯,舒栗將餑餑放回地麵。

正要伸長繩,她停下動作,斜一眼身側信步自若的男生,遞出拉手:“你要不要試著遛遛看?”

男生雙手抄在兜裡,前後撲棱兩下胳膊肘,示意自己“沒手”,愛莫能助。

舒栗:“……”

她唰一下縮回手。

遲知雨瞥了眼女生吃癟的後腦勺,偷勾一下唇角。

走出大樓,冽冽晨風撲麵而來,餑餑的絨毛被氣流吹向同一邊。

男生的劉海也是,額頭展露無遺。

他低而快地咕噥一句,聽不太清,但舒栗猜他應該是在感歎室外的低溫。

“冷吧?”還不快感謝她,好心提醒他天寒添衣。

討人厭的腔調從側上方傳來:“感冒了醫藥費由你報銷。”

舒栗當即撇清關係:“我可沒逼著你下樓,誰選擇誰負責。”

遲知雨輕吸一下鼻頭:“放心吧,我身強體壯。”

fg立得很快,倒得更快。

話音剛落,男生打了個噴嚏。

舒栗嗤笑一聲,緊急遏住。

但男生捉住她的譏誚,抿抿雙唇,不快問:“笑什麼,你從來不打噴嚏?”

“那倒沒有,”舒栗否認:“隻是從來沒在說自己身強體壯後一秒就打噴嚏。”

遲知雨偏過頭來解惑:“打噴嚏的原理懂麼,環境冷熱交替刺激三叉神經,血管收縮,就會打噴嚏。”

舒栗作恍然大悟狀,怪聲怪氣:“噢——受教了。”

哇……

這女生。

遲知雨閉唇不語。

兩人再無對話行至門外。他間或觀察舒栗,她不時跟狗交流,提醒它慢一點或快一些,再配合縮短或拉長繩,以到達人犬並行的效果。但她也不需要它完全服從,有葉片起落飛旋在園圃小徑,狗被引誘,試圖追上,她會放任它狂奔,最後雙雙停下喘氣,等他不緊不慢靠過去。

“你能不能走快點?”

遲知雨吐出兩個字:“不能。”

“我趕時間。”她又牽著狗跑遠,奔向長堤枯柳,湖光泛濫的畫境。

搬來雲庭後,遲知雨幾乎沒在近處看過鏡湖。他是土生土長杭城人,幼時沒少泛舟湖上,一有親朋到訪,母親就會包船攜眷遊覽,而他常被帶去充當排麵,同行的還有姐姐。每當遲潤青坐於船頭熟練地彈奏琵琶,笑迎讚美和喝彩,他都龜在長椅犄角,無所適從地玩手指和心算。

“你為什麼不給我鼓掌?”一曲停,遲潤青的投影罩住他。

他抬頭看姐姐,像隻抗拒營業的小海豹那樣敷衍拍動兩下。

……

帶著餑餑一頓猛衝,舒栗才想起今天還多了個人。她勒繩掉頭,發現男生駐足湖邊。

他胳膊搭著闌乾,遙望水波出神。興許是身高,興許是長相,他似乎比他人像素都要高上一大截,一眼即可識彆。

“早上的鏡湖很漂亮吧?” 遲知雨的發呆被響指打斷。

不知何時,頭也不回的女生和小狗返回他身邊。

他垂眼看她。拚力奔跑的關係,女生仍在嗬喘,兩頰也因升溫暈出天然的脂色。

他回答:“就那樣吧。”

“什麼啊——”她似乎不太滿意這個答複,就像以前的遲潤青,她對五湖四海的景觀也有十倍濾鏡,每當他反饋平平,她會出現類似反應,並固執己見:“明明很好看。”

遲知雨奇怪:“每天不都這樣麼?”

女生糾正:“明明每天都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舒栗愣住。

她有點被難到,昨天是晴天,今天也是晴天,柳樹尚未抽芽,往來人煙也過目即忘,湖水是迭動的銀色絲緞,水鳥品類無差,隻是刷新地點隨機變更罷了。

好像是沒什麼明顯變化。

舒栗的視線從鳧水鴛鴦逛回男生側臉。倏而靈光乍現,給出一個自認刁鑽且無懈可擊的回答:“今天多了個帥哥在看她。”

遲知雨微怔,隨即溢出哼笑,“你是變態吧?”

“你才是變態吧,”舒栗氣不打一處來:“誇你還要挨罵。”

“事實不算誇。”

“……天,你知道帥哥最好的狀態是什麼嗎?”

“什麼?”

“帥而不自知。”

“怎麼可能‘帥而不自知’?”

他說的沒錯,帥是不容置喙的事實。方才分開走路,舒栗還沒感受到路人的視線強壓。此刻回到男生身側,她開始被連坐,不斷收到側目,有的明晃晃,有的暗戳戳,顯然都在瞄他。

這個時分的鏡湖有不少拍照發燒友,中老年男性居多,均舉著價值不菲的單反,隻等抓捕所有淡妝濃抹的妙曼時刻。當中不乏浪裡淘金尋覓俊男靚女填充賬號的人像攝影師,有位躍躍欲試地跑上前來,詢問他們是否同意街拍。

遲知雨掃他一眼:“不能。”而後抬足便走。

他麵色不改,像是習以為常。

攝影師緊追不舍,湊近舒栗曲線救國:“美女,你勸勸你男朋友唄,這麼一張好看的臉不記錄下來多可惜啊,而且你們還有條小狗,一家三口合個影多好……”

兩人目瞪口呆,異口同聲否認:

“不是。”

“不是。”

攝影師訥住:“不是什麼?”

舒栗一本正經澄清:“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是一家三口。”

攝影師羞慚撓頭:“不好意思啊,看你倆這麼搭,我還以為是一對呢。不過真的不考慮拍張照嗎?”

男生側過身來,斬釘截鐵:“不考慮。”

攝影師訕訕走遠,男生突然開口:“今天是不一樣。”

舒栗不明其意:“哪裡不一樣。”

“有人以前沒沾過這種光吧。”

他話裡有話,舒栗迅速消化,精準回擊:“是啊,重溫了陪阿公遛彎的舊時光。”

遲知雨:“……”

他必須為自己正名:“我參加馬拉鬆夏令營的時候你還在玩泥巴。”

舒栗淡定地挖挖耳朵:“配速600的馬拉鬆夏令營嗎?”

“……”

遲知雨認栽,他講不過她。一定是通宵加藥物濫用致使他反應力下降,不如以往能思善辯。他如此寬解自己,不再搭腔。

女生倒也沒有越戰越勇非要爭個輸贏,注意力回到小狗身上,嗓音甜絲絲地和它講話——還是那種從來沒在他身上出現過的夾子音。

風徐徐吹著,吹淡了她們的人狗對談。

也將所有思緒滌淨,好的壞的,飄浮的沉積的,全都幻化為湖麵忽閃的光點,它就像神父鑲鑽的外衣,給所有人以精神上的平等洗禮。

遲知雨輕微恍惚,怔忪間,他聽見女生驚呼:“餑餑,你怎麼能在這兒拉屎啊——”

本還有所改觀,認為出來走走好像是不錯,此刻卻變得極其倒胃口起來。

特彆是女生利索地翻出小型垃圾袋,套住右手,一個箭步上前躬身撿屎時,遲知雨已經有點想轉身回家。

所剩不多的教養迫使他紮在原處,不走遠也做不到靠近。

更可怕的場麵出現,女生居然眉心緊鎖,端詳起手裡那坨新鮮出爐的狗大便。

接著,她如喜得數據的科研人員般快步走回,試圖將其分享給他。

遲知雨驚悚後退兩步。

她狀若無察地衝他伸手:“我就說出來一定有收獲吧。”

遲知雨無法直視:“拿開。”

“你快看呀,”女生還在興奮提醒:“你興師動眾找的耳塞,被它拉出來了。”

遲知雨:“?”

回去一路至上樓,遲知雨選擇距離她們一人一狗十萬八千裡。

電梯都要站對角線。

舒栗注意到他加倍陰沉的臉色,頗有些莫名。

在家不高興,出來還是不高興,找不到耳塞難受,找到耳塞更難受。這男的怎麼這麼難對付。

解了鎖,他比狗還麻溜,閃身搶先進門,邊換鞋邊命令:“洗三遍手再進屋。”

舒栗睜大雙眼:“你在跟我說麼?”

他說:“不然呢。”

舒栗說:“你不拉屎的嗎?”

男生強詞奪理:“我不會撿屎還當街展示。”

舒栗懶得辯駁,在門框外給餑餑擦淨四肢和屁股,合門而去。

遲知雨正在衛生間嚴格執行多遍七步洗手法,聽見關門響動,走出環屋一圈,又詢問專心打掃的阿姨:“她人呢?”

阿姨回:“走了。”

他又問:“沒進來?”

阿姨搖頭:“沒有。”

“也沒留什麼話?”

“沒啊,一句話也沒講。”

“哦。”

中年女人轉身要忙,遲知雨叫住她:“耳塞不用找了。”

阿姨驚奇:“找到了?”

遲知雨含糊其辭:“反正不用找了。”

阿姨便沒多問。

再低頭,小狗伏坐腳邊,伸舌頭休憩。人狗麵麵相覷片刻,遲知雨望一眼陽台的自動喂食機,遷怒道:“我餓著你了?什麼都吃,你怎麼從我房間翻到的?”

狗約莫懂,約莫不懂,從始至終注視著他,哈著氣的笑臉自帶清白無害。

“你——”

遲知雨忽然頓住,後覺自己怎麼也在跟狗對話,dan,他正在被撿屎行家同化。他扭開頭,回歸沙發。心浮氣躁地點開手機,他瞄了眼左上角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半,小樹口袋今日工時嚴重超支,怎麼還一聲未吭不告而彆?

……

從小區出來後,舒栗暗自起誓:她再也不會騰出任何好意和閒情帶少爺出門散心。

她在anner坐定,下單一杯乾薑美式,並交代服務生是自帶杯。

不間斷灌下好幾口,她擰上杯蓋,正要離店,手機嗡響,提醒有新消息。

她在店門邊停下,查看微信。

有人顯然不想草率了結今早的遛狗風雲,要畫下驚天動地的句點——

他轉來整一千元,且不帶一個字。

常規操作,不足為奇,舒栗已有所免疫。

她收下這筆錢,平實退回955:小費就免了哈。

avis很快回複她:我有說是小費?

舒栗問:那是什麼?

那邊停頓少刻,傳來五個字:收獲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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