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半,比賽正式開始。
參賽雙方分彆是京市兩大級彆的老牌名校,相愛相差多年,向來競爭激烈。
就如這場焦灼的機器人比賽。
時歲說對機器人不感興趣,也不完全是托詞。
她最先接觸機器人概念,也就是在晏家,在晏聽禮和晏伯伯口中。
公司的新產品,會先被晏聽禮拿回來,在晏家試水玩兒。
時歲剛來的時候,用不來三樓的洗衣機。
她蹲在盥洗室,對著洗衣機發愁。
都是一些貼身衣物。
不想去找阿姨。
時歲實在打不開,就在決定回房間手搓時,背後冷不丁響起一聲機械音:“主人,我是小y,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都可以找我哦。”
時歲一回頭,發現是晏聽禮帶回來的,經常在家裡晃蕩的家居機器人。
但時歲一般能自己動手就自己動,從沒使喚過機器人。
“我不太會用洗衣機。”
“收到指令。”
下一秒,洗衣機的燈亮起來,“啪嗒”一聲,一直打不開的門彈開。
時歲:“……”
後來,時歲感覺她在晏家仿佛被監視般。
隻要對於任何家居的使用有卡頓,小y都能隨叫隨到。
她聽說小t的總控係統在晏聽禮那。
這讓時歲總有一種幻視,好像她的一舉一動,都能被晏聽禮監視。
這一點,幾乎讓時歲毛骨悚然。
都說機器人是人類進步的標誌,很可能是新的科技革命。
但時歲認為,這是針對聰明的人來說。
而她,隻可能被機器人統治:d
“我的天!”
“哇!跳起來了。”
時歲的注意力被觀眾席的驚呼聲吸引,視線轉回現場。
正看到被晏聽禮操控的機器人車,倏地彈跳起。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對麵的機器車擊倒。
原本焦灼的戰況被這一跳打破。
大屏上,晏聽禮側耳,向隊友指導策略。
整個a大機器人隊井然有序,逐一將s大攻破。
勝局已定。
在場內的喝彩聲中,比賽結束。
“隻聽說過晏聽禮牛逼,沒想到這這麼牛,”時歲聽見薛婧嘖嘖感慨,“贏得這麼輕鬆。”
林安然說:“就是,對麵s大也是一流隊伍了,對上他還是敗局已定。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區彆嗎?”
時歲隻知道,晏聽禮從啟蒙開始,身邊就有國內最先進的智能設備。
在大部分國人對ai的概念還很模糊的時候,晏聽禮就已經接觸最頂尖的信競指導。
更遑論他所能輕易得到的ai訓練資源和數據庫。
他人生的每一步,都在晏則呈和宋婕的精密計劃中,是用金錢和資源堆砌出來的優秀。
與其說是天才和普通人。
更不如說是權貴和普通人的區彆。
時歲心底突然有些沉甸甸地堵。
她輕輕吐口氣。
心想自己還越活越回去,竟然還開始仇富了。
時歲的手機嗡動一聲,她猜到是誰。
室友還在旁邊,她沒打開看。
——也不怎麼想看。
怕又被叫回去。
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時歲鼓一下腮,望了下出口,想快點走。
薛婧還要留下來,打掃現場:“有誰陪我嘛~不想一個人回去。”
祝唯要出去約會,林安然去拿快遞,各有事情。
“歲歲,你陪我一起嘛。”薛婧撒嬌說。
時歲點頭答應:“好。”
等人群都散場,薛婧拉著時歲從坐席下去,和學生會的同事彙合。
“你坐前麵等我一下吧。”薛婧說,“我很快噠。”
時歲:“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們還要開個小會。”
時歲哦了聲,乖巧地坐在前排等待。
趁著沒人,她才摸出手機。
在剛剛那句[想咬你]下麵,有一條新消息:[來後門]
時歲敲屏幕:[我得陪室友]
[過來]
[看到你了]
她心一跳,抬頭,在後台方向,大概一百米距離,看到了斜靠著柱子的晏聽禮。
他還穿著白色的隊服,最簡單的運動衫,穿在他身上也格外修長乾淨。
黑眸定在她身上,脖子掛著剛剛頒獎的金牌。
時歲不想過去。
她側頭,朝薛婧那邊探去視線。
他們的會議好像才剛剛開始,帶隊老師正在說話。
時歲還在踟躕,屏幕消息跳動。
[我數三下]
[你不來]
[我過來]
[3]
[2]
時歲看他已經抬腳,知道他真能做得出,立刻就從座位彈起來。
邊和薛婧發消息:[我去一趟洗手間]
看到她過來,晏聽禮便也轉身,順勢進了後台。
兩人一前一後。
進去。
人基本散了乾淨,後台沒人,光線也不太好。
時歲沒看到人,正四處環顧著,突然被人拉住手,進了簾子裡。
這是一個雜物間,還堆砌著之前演出的道具。
環境很逼仄。
時歲的視線還沒清晰,就被人奪去了呼吸。
她隻能來得及發出一道悶聲。
接吻發出的黏膩攪動聲隨之而來。
晏聽禮的喘息很重,不知是在公共場合還是比賽奪冠哪種刺激更甚。
頭暈目眩間,時歲察覺脖子上,多了一塊沉甸甸的什麼。
低頭。
是剛剛晏聽禮脖子上掛的金牌。
“你…”她出神,好幾秒,才微微艱澀地開口,“是送我的嗎?”
晏聽禮往下,在她脖子上吸吮。他總喜歡這樣,標記一樣。
往常時歲怕被看到,一定會製止,今天卻忘了動。
“後天才是你的。”
後天…時歲腦中轉了下彎,猛地反應過來,這是她說的一周考慮時間。
所以,獎牌是送女朋友的。
時歲嘴唇張了張,明明理智還占上風,心臟卻不受控製地,隨之鼓動,震擊耳膜。
“現在答應也行。”他態度理所當然。
這人真是霸道到了骨子裡。
默認她必須答應。
她垂眸,手指在輕撫獎牌表麵,張唇想說什麼,唇瓣被晏聽禮微涼的手指按住:“噓。”
“這種時候,不要說讓我不高興的話。”
時歲看著他,晏聽禮根本不給她思考的機會,又扣著她的後腦吻下來。
這次他親得很溫柔,輕輕含弄她的下唇。
像是她小時候吃到棒棒糖,卻舍不得咬,隻小心地品嘗一點甜味。
時歲閉上眼。
她從來是一個很容易為未來焦慮的人。
但這一刻。
好像突然又什麼都不願去想了。
站在懸崖,一息放縱。
被愛是幾個瞬間,有時候人生也是活這幾個瞬間。
“你去了這麼久啊?”薛婧打掃完場地,才看到從後台回來的時歲。
覺得她臉色有些奇怪,薛婧多看了眼。
時歲視線飄向彆處:“嗯,我找了好一會。”
“那走吧,咱們去食堂。”薛婧挽住她的手。
趁薛婧沒注意,時歲忙將在手心裡藏著的金牌,悄悄放進了口袋裡。
走到門口,迎麵走來道身影。
穿著同係列,黑色的夾克衫。時歲注意到,這是s大的隊服。
來人在場館內環顧了圈。
視線朝這邊定住,看到薛婧脖子上的工作牌,兩步上前,男生問:“同學,我是s大今天的參賽選手,我隊友在這落了個手表,請問你們有看到嗎?”
感覺聲音有點耳熟,時歲眼睫動了動,抬眸打量了眼。
這一眼。
正和男生對上,兩人各自辨認了會。
男生爆發出一聲:“時歲?!”
時歲愣在原地,和他大眼瞪小眼許久,才艱難地辨認出:“高霖翰?”
“是我啊!”高霖翰一副見到老熟人的驚喜,“你不會不認識我了吧?”
不是她臉盲,而是眼前人變化太大,相比高中那個寸頭厚眼鏡,還有點胖,一看就長了張理科戰神的臉,如今簡直是大變活人。
現在的高霖翰卷毛配半框眼鏡,周身的氣質也變得愈發開朗起來。
但時歲自然不能說實話,眨巴眼說:“是你現在太帥了,我不敢認。”
一句話哄得高霖翰樂得找不著北。
“歲歲,這是?”薛婧朝她看了看。
“是我高中同學。”
“幸會辛會。”薛婧說,“我是時歲室友薛婧。”
“你好你好,”高霖翰自來熟地伸出手,“高霖翰。”
薛婧客套地說:“今天你們的表現也很精彩。”
高霖翰擺擺手,歎氣:“但還是第二。”
時歲不免安慰:“但你們依然很棒。”
“算了,從高中就這樣,碰上晏聽禮,我都認命了。”高霖翰一副不想多提的表情,“既生瑜何生亮啊。”
薛婧好奇地問:“誒,你們之前就認識嗎?”
“對,我們是高中同學,晏聽禮就在我們隔壁班,”高霖翰驚訝地說,“時歲這都沒和你提過嗎?”
薛婧滿臉茫然:“沒有啊。”她看時歲:“你們不會早就認識吧?”
時歲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說:“沒,不認識,他怎麼會認識我。”
“噗,知道你們不熟,我就隨便問問。”薛婧笑著戳了戳她臉頰,“隻是你太低調了,要我有個這麼牛逼的高中同學,我一定到處說。”
時歲:“…咳。”
“哦對差點忘記正事,”高霖翰看了眼時間,“我隊友的手表有人看見嗎?他那邊有點事,暫時走不開。”
薛婧:“我這邊沒看到,但可以幫你問一下其他人。”
高霖翰雙手合十,“多謝多謝。”
薛婧問了一圈,還真有人撿到了手表,但需要等送過來。
“我們其他人還在外邊等著,”高霖翰說,“改日再來拿,可以不?”
薛婧熱心地說:“可以啊,讓歲歲幫保管。”
“成,那先加個聯係方式。”高霖翰掏出手機,邊朝時歲努努下巴,“還有你,也加一個,一畢業就消失,我還一直以為你去g美了。”
時歲遞出手機,解釋了一句:“我也沒想到能報上a大。”
“同在京市,也不見你和咱班人聯係。咱倆也算有點革命友誼,畢了業就江湖不見了是吧,你這姑娘絕情得很——”
雖然被奚落一通,卻也是事實,時歲不太好意思地回避視線。
“今天趕時間,下次再聊。”
等到高霖翰風風火火走遠,薛景才重新挽上時歲的手:“你這同學挺不錯啊,有這人脈都沒聽你提過。”
時歲老實說:“和他也好久沒有聯係了。”
“要我有這麼牛逼的同學,我肯定經常聯係,雖然今天比賽沒贏,但那畢竟是晏聽禮。”
這話讓時歲回憶起一些往事。
高中她的後桌是個戴著厚厚眼鏡,桌前輔導教材堆成小山的男生,常年位居年級第二。
這個人就是高霖翰。
他的右邊桌角還貼著一個大大的便利貼,上麵龍飛鳳舞寫了三個字:[晏聽禮]。
不僅如此,他還四處搜羅晏聽禮聽的網課用的輔導書,魔怔到重金打聽晏聽禮的家庭住址,立誌搬到對麵,晏聽禮不睡他不睡,互相鏖戰到天明。
他花一個月都沒弄到的地址,時歲卻在不久後搬了進去。
但和高霖翰設想的鏖戰到天明不同,晏聽禮每天準點睡覺,標準八小時睡眠。
就這他還嫌不夠,每天都無精打采的。
想到這,時歲不免有些共情高霖翰。
高中就天然相克,到了大學,還是沒能逃脫這個命運。
“看他口氣和你挺熟啊,怎麼畢業就不聯係了,”薛婧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我說你,平時也多出去社交社交,彆一到放假就回家,家裡都有什麼啊你非要回。”
時歲長長的眼睫垂下,不知道該怎麼回。
那個人像藤蔓一樣,一點點收緊,擠占、充滿她的所有空缺。
等回過神時,好像她的世界裡也隻剩下他了。
口袋裡的金牌,被體溫捂得發燙。
時歲手指無意識收緊,半晌,才輕聲說:“知道了。”
第二天,薛婧就將手表放在時歲桌上,說:“這是我從部門學妹那拿來的,你問問,是這個嗎?”
時歲應了句好,拿起手表,本來要拍照。
突然,她動作頓住。
手指拿起表盤。
細細打量,神情有些怔忪。
“怎麼了,這表很貴?”
“不是,”時歲喃喃道,“我就是覺得這個表,有點眼熟。”
“正常,手表嘛,市麵上同批次很多的。”
時歲:“可能是吧。”
但表麵上麵的圖岸,和她初中畫的很像,是一副藍綠調色的星空草地油畫。
她初中是在杭市讀的,當時父母隔三差五出差,時歲也經常在領居家寄宿。
鄰居家有個哥哥,經常教她功課,時歲和他關係不錯。
他過生日的時候,時歲便自己設計手表圖案,在店裡定製,作為禮物送了出去。
但沒多久,時歲就隨著父母來到了京市上高中,和這位鄰居家的哥哥,也失去了聯係。
看手表成色還很新,應該隻是巧合。
時歲沒再多想,將手表重新放在桌上,拍了照片發給高霖翰:“你朋友丟的手表是這個嗎?”
後者很快回複:“是這個,你們什麼時候有空?我和朋友正好請你和薛婧吃飯。”
時歲問了薛婧,她笑眯眯:“請吃飯?行啊,那我今晚就有空。”
高霖翰那頭也很爽快,三下五除二就定好餐廳。
時歲看了眼位置,就在大學城,離學校不遠。
答應前,時歲還確認性地看了眼晏聽禮不久前發來的消息。
比賽剛拿金牌,他今天有慶功宴,應該是沒空管她的。
時歲微微放心。
回消息,答應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