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來了京市,今晚在你晏伯伯家吃飯,一會你和聽禮一起回來。]
選修課前的課間,教室裡人聲嘈雜,不斷有人進出落座。
時歲盯著屏幕,良久,才慢慢回了聲好。
突然一陣喧嘩。
時歲手肘被室友薛婧撞了撞,後者眼神興奮地飄著,示意她往後看。
時歲側頭,恰和後門來人對上視線。
她一僵,快速轉開臉。
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想彌補也來不及了。
很糟。
他不喜歡她躲他。
“晏聽禮,真的是晏聽禮。”薛婧還在她耳邊感歎著,“之前小道消息就說他會選這門課,奇怪,怎麼會選咱們專業的課呢。”
《西方美術史》,和晏聽禮的專業毫不相乾。
“該不是咱院有他喜歡的妹子?”旁邊的林安然八卦。
“不會吧,這麼冷一人,你說他沒有七情六欲我都信。”說話間,薛婧的視線也跟著移動。
同她們一樣偷看的人隻多不少。
有的人注定不可能平凡,晏聽禮就是這樣。
保送進a大交叉信息學院,又斷層第一選拔進學校為頂尖人才打造的智班。
天之驕子聚集的地方,他仍能一騎絕塵。智班難到變態的課程,晏聽禮門門滿績,碾壓般的實力成了一眾狀元揮之不去的陰影。
a大天才很多,每屆都有。
但天才加得天獨厚的外貌,幾屆才出了這麼一個晏聽禮。
去年的特等獎學金答辯直播上,晏聽禮因實績過於逆天,再配上這一張堪比明星的好臉,轟動了整個學校。
很恰好的,晏聽禮坐的位置離她們很近,斜右方那個唯一的空位。
淡漠眉眼垂下,手點屏幕,約是在發消息。指骨清晰,隱有青筋蔓延。
“晏聽禮絕對是我見過最性感的男人。”
學美術的最是火眼金睛,林安然小聲嗶嗶:“性冷淡的臉,性張力爆炸的手。好想讓他給我做手模。”
薛婧托腮附和:“我就不一樣了,我想要他給我做體模。”
“那你去試試,彆嘴嗨。”
“我是饞了又不是瘋了。”薛婧說。
況且,晏聽禮這麼久沒一絲緋聞,肉眼可見的難追,湊上去也是自討沒趣。
“是吧歲歲?”
時歲沒有聽見。她的視線凝在手機屏幕,晏聽禮剛剛發來的消息。
[下課等我一起回去]
“和你說話呢,看什麼這麼入神。”薛婧拉她袖子。
時歲匆匆摁滅屏幕。
勉強回應:“明星八卦。”
曆史課慣例冗長,老教授語速慢,讓這個深秋的下午更為昏昏欲睡。
下課後,時歲和室友說了情況,知道她就住本地,薛林二人和她揮手道了彆。
人群散去後,教室變得出奇安靜。
時歲很慢地整理背包。
日暮時分,來人身影擋住光線,指骨叩兩下桌麵。
時歲脊背僵著,抬起頭。
幾縷光折過玻璃窗,落在晏聽禮眉眼,並未讓他冷寂的麵容染上溫度。
晏聽禮很煩浪費時間。
她的刻意磨蹭,更會消耗他為數不多的耐心。
距離上次,他們已經有半月沒見。
開學學院組織去外地寫生,時歲沒有告訴晏聽禮。
一去便消失半月,昨天才回來。
他們上一次聯係,是晏聽禮讓她去公寓,她共享了寫生地址後,很硬氣地關了手機。
手段很幼稚,隻夠逞一時之快。
後知後覺的害怕浮現,時歲:“晏聽禮,我——”
“叫我什麼。”
時歲的下巴被他掐住,指尖很涼,沒收勁。
“聽禮哥哥。”他在床上最喜歡聽的稱呼。
“嗯。”
卻不是應她,晏聽禮按耳機,在回答對麵:“見到了。馬上回來。”
手已經從她下巴到細膩的耳垂。
用力地揉。
冰涼的觸感,時歲沒躲,知道躲會變本加厲。
晏聽禮有病。
慣常這麼無所顧忌。
車停在了晏家門口。
開車的是晏家的司機老陳,停車時,他看了眼後視鏡。
整整四十分鐘的車程,除非必要,兩人再無交流。
算起時間,時歲從高三下學期住進來,至今也有兩年了。
兩年時間,還是和晏少爺說不上幾句話。
“謝謝陳叔。”老陳打開後車門,時歲下了車。
“客氣了時小姐。”
時歲淺色毛絨開衫外套,黑發到背,說話溫溫柔柔,還有淺淺的梨渦。
人見人愛的性子,偏偏和晏聽禮不熟。
他看著晏少爺長大,雖然話少,但斯文有禮。
真是奇了怪了。
在外邊,時歲就見到了爸爸的車。
她頭也不回,小跑進了門,看到了會客廳前的父母。
“爸爸媽媽!”時歲衝過去抱住人。
黎茵也許久沒見女兒,反手便抱住時歲親了親。旁邊的時躍搖頭:“都多大姑娘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瞧瞧聽禮,你多和他學學。”
學個屁。
時歲不語。
“這丫頭。”時躍笑著,目光投向從門邊不疾不徐走來的晏聽禮,後者清清淡淡喊了人。
時歲同樣喊了伯父伯母。
高三她曾在晏家借住半年,大學也時常受晏家照拂。
晏父晏母身份不凡,對他們時歲很是感激。
時躍更不必說,前兩年公司經營出問題,外頭還有追債,他和妻子焦頭爛額,連續出差周轉,顧不了時歲。
他們來京市時間短,根基淺。女兒高三正是關鍵,斟酌之下隻能托付給京市唯一能放心的熟人,大學室友晏則呈。
但從前時躍能和晏則呈稱兄道弟,畢業進了社會,有些請求反而再難開口。
他隻是小地方考上來的普通人,而晏則呈家世優越,還沒畢業家裡就鋪好了路,順風順水半生,一手創辦的啟升科技是國內鼎鼎有名的科技公司,已然是京市響當當的大人物。
時躍找上晏則呈時,沒多少底氣,但晏則呈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如今公司已經度過難關,欠晏則成夫婦的人情,還需要長期報答。
好酒滿上,時躍情深意切地舉杯道謝。
“歲歲很乖,我就可惜沒能生這樣一個女兒。”晏夫人宋婕道。
晏夫人是個十分優雅貴氣的女人,晏聽禮氣質便肖似其母。
但相比和爸爸相熟的晏伯伯,晏夫人更能給她直觀的距離感。
哪怕知道這話客套居多,時歲仍回以乖巧的微笑。
宋婕都這麼說了,時躍自要回讚晏聽禮。
天花亂墜的詞彙,用在他身上,竟也不顯得多麼誇張。
“聽禮學的是…”時躍喝高了,半天想不起。
晏聽禮:“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好啊,虎父無犬子,以後繼承你爸的衣缽!”
說起兒子,晏則呈臉上也露出滿意的神色。
晏聽禮嗯聲。動作未停,繼續用濕紙巾擦手。
像是應答,唯有時歲看出他根本沒過腦,溫淡外表下儘是漫不經心。
“以後基本要在那邊落腳了?”晏則呈問。
時躍和他碰杯:“現在做電商,還是杭市那邊機會更多。”
晏則呈:“歲歲在這邊,有我們照顧,你放心。”
“我當然放心。當初歲歲高考完,讓她報南方的學校回我們身邊,她還不肯呢。女兒大了,隨她了。”
說到這個,時歲心中簡直憤懣。
後悔二字都不夠形容她如今的心情。
後悔當初被晏聽禮表麵迷惑,被他引導報在京市,現在受他擺布!
時躍二人這次過來,隻是業務需求暫做歇腳。聽到父母明天一早的飛機,又要離開,時歲眼眶泛紅,強忍著才沒掉眼淚。
晚餐結束時間已經不早。
傭人收拾飯桌,時躍還在和晏家父母聊天。
即將要離開,黎茵舍不得女兒,牽著時歲來到一旁,說些貼己話。
從前他們雖然工作忙,但一直將女兒帶在身邊。時歲從小到大,就沒離他們這麼遠過。
如今一家人分隔兩地,大多隻有假期能見麵。
“其實媽媽現在還在後悔當時沒讓你報g美,就在家旁邊,多好啊。”
時歲抱住黎茵:“我畢業就要過去,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黎茵笑,隻當女兒哄她開心。
畢竟當初報誌願可是寧願滑檔也要搏一搏a大。
想起什麼,黎茵又輕聲囑咐了幾句:“對了,你晏伯伯他們比較忙,有什麼事情先和爸爸媽媽說,彆太麻煩他們…”
黎茵的意思,時歲明白。
晏家再客氣,她終究是客人。何況有些差距,不是情分二字能彌補的。
但那些不該觸碰的界限,早就已經逾越了。
黎茵突然:“誒,聽禮…”
時歲:“我和他不熟。”
氣氛有片刻的凝固。
黎茵輕掐了下女兒的手臂。
後知後覺察覺出什麼,時歲轉身。
晏聽禮正從樓上下來。
就站在樓梯不遠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看過來,神色淡淡的。
黎茵不留痕跡圓過話題。
“爸爸媽媽要走了。”她揉了揉時歲的發梢,“聽禮,我們不在,平時還勞煩你包容一下歲歲。”
“應該的,”晏聽禮邁步下樓,“我送您和叔叔。”
黎茵笑著點頭。
對晏聽禮,黎茵是打心眼裡欣賞。
但也僅限如此。和晏家的距離,如今這樣就剛好,不能失了分寸。
站在夜風中看著父母的車燈遠去,時歲心底變得空落落。
“晚上還回去嗎?”晏則呈問二人。
“回。”
“不回。”
兩道聲音同時落下。
晏聽禮視線很輕地略過時歲,後者彆過頭,避開了對視。
時歲甕聲:“今天太晚了,宿舍有門禁,我打算明天再回去。”
晏則呈點頭:“你呢,還回學校?”
晏聽禮扯了下唇,幾分冷淡意味。
“既然她不回,那我也不回了。”
時歲眼皮一跳。但在場沒人有異色。
“那明天再讓老陳送你們回去。”晏則呈說。
晏則呈晚上沒有留在晏宅,他很少歇在這邊,原因時歲不去深究。
傭人在一樓,宋婕住二樓主臥。
宋婕住在家裡的頻率也不高,今天按例要睡美容覺,很早就進了房間。
她一慣這樣,對什麼都不太上心,哪怕是親兒子晏聽禮。
在晏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
多她一個外人,好像也並不影響什麼。
時歲的房間在彆墅的三層,原先是晏聽禮的琴房和收藏室。
因為朝向好,晏則呈改成了臥室給她住。
相對應的,對麵便是晏聽禮的房間。
時歲甩去身後的腳步聲,幾乎是跑著上樓進房間,“砰”得關上了門。
她手心濡濕,手機屏幕凝結一團水汽。
按亮,上麵是晏聽禮在飯桌上就發來的,讓她晚上回公寓。
回公寓會做什麼,昭然若揭。
她不去。
外邊上樓的腳步聲依舊不緊不慢。
直到停頓。
時歲豎著耳朵,聽腳步似乎去了對麵,鬆了口氣。
至少在家裡,晏夫人還在,他還不至於亂——
下一秒。
手機跳出來新的消息,簡明扼要的要求。
[我要親你。]
[我不想。]時歲回複。
[乖,把門打開。]
用上了“乖。”
像在哄人,其實是耐心告罄的信號。
時歲沒有理會。
房間是指紋鎖,她不開,晏聽禮就進不來。
“滴答。”
房門解鎖的聲音。
還沒反應過來,時歲整個人就已經被按在門上。
屬於晏聽禮的氣息鋪天蓋地壓下來。
和他這個人一般,初始冷調,之後便是侵占在皮膚經久不散的強勢濃稠。
時歲搖著頭,艱難吞咽他口腔渡來的一切。
晏聽禮冷眼相看,微涼指骨握住她細膩的脖頸,貼著她的唇問:
“讓你開門,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