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找尋靈感,美術館或許是個好地方——至少在艾德這種外行人看來應該是這樣沒錯。
雖然微笑先生此刻還潛逃在外,但眼下風頭正緊,他並不大可能冒險找上門來,更何況想在偌大的一座城市裡找到自己,無異於大海撈針。
在銀霧市真正能做到情報網監視個人動向的機構隻有三家:神調局、奧克蘭家族、樵漁幫,而眼下這三個組織碰巧都不太可能來找艾德的麻煩。
基於這樣的考慮,艾德便帶著巴克與夏洛蒂來到了塔斯維德藝術展。
展廳租用了中央區東側的一家私立美術館,門前立有十六根巨大的古典立柱,門窗上使用大量鑄鐵以及玻璃,這裡最著名的展區莫過於落地鏡麵組合成的鏡屋。
展會的門票相當實惠,每人隻收了一先令,這讓艾德有些懷疑此次展出是否能夠收回成本。
根據宣傳卡片上的簡介,塔斯維德先生是一位商人兼藝術收藏愛好者,舉辦這次畫展是他畢生的夢想。
畫廊內氣氛安寧,一群衣著體麵的男女正圍著一幅油畫低聲交流意見。
艾德見狀便湊了過去,隻見畫中一位有些眼熟的微胖中年女性坐在木椅上,身後是藍色與藍紫色紛雜錦簇的繡球花。
雖然他不懂藝術,但從色彩和人物細節的角度上大致瞧來,整幅畫協調有致、不失章法,想必是出自某位名家之手。
“錯了,繡球花的葉片是對稱的,而不是畫麵中像月季花那樣左右交替。”
巴克突然開口道,他的聲音很大,一下子將所有的目光吸了過來,這讓艾德有些頭皮發麻。
“需要我幫忙嗎,先生?”一位拄著鍍金手杖,身穿條格紋正裝、頭戴禮帽的八字胡紳士轉過頭來。
“當然,您最好幫我把這幅畫蓋上,這位‘藝術家’缺乏最基本的觀察能力,卻無知到把這樣的東西拿出來賣錢。”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幾位女士用扇子遮住了嘴巴,顯然沒想到竟然有人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無禮。
“您沒必要這樣說,不喜歡的話可以不看。”紳士麵色不快道。
“我當然有必要看,如果聰明和正直的人保持沉默,傻子和騙子將會大行其道……”
巴克正義憤填膺地想說下去,卻被艾德一把捂住了嘴巴。
“好了,好了,你去那邊幫我看著夏洛蒂,這裡交給我來處理。”艾德一邊把他推開一邊小聲說道。
再這樣下去他們三個遲早要被趕出去,得趕緊想個辦法這場亂子給了結掉。
“是這樣……我的朋友,他……”
艾德上前一步,摘下帽子扣在胸前,佯裝悲切地深深歎了一口氣:
“最近發生了一些非常令人悲痛的事情,導致我這位朋友的精神狀態欠佳。對於他的不當行為,在下實在是深表遺憾。”
“原來如此……”紳士摘下帽子,深切地點了點頭,“可以理解。藝術是給人帶來希望的力量,希望這次展會能給他帶來治愈。”
“我是塔斯維德·布恩,本次展會的讚助人,這些作品都是我的個人藏品。”
好家夥,巴克直接惹到了讚助人的頭上,真會挑人選啊……
不過,艾德本以為塔斯維德會是這位先生的姓氏,沒想到竟是名字,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畫中這位莫非是您的親人……?”他連忙轉移話題。
“是在下的愛妻,瑪麗·布恩。”塔斯維德先生說道,“說來慚愧,我年輕時候窮困潦倒,全賴夫人與嶽父的鼎力資助,才有了後麵的轉機。”
瑪麗·布恩?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艾德心道,巧了,那不是自己當初上門修家用蒸汽機的那戶人家嗎?
如果不是那次上門維修,自己也就不用做那趟要命的地鐵,更不要說後麵那些驚險離奇的遭遇了。他很有可能會在維修店裡一直乾到三十歲,然後用攢來的錢開一家自己的維修鋪。
“我聽到這邊有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一位體貌富態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比起塔斯維德先生,她的打扮得倒是很樸素。
“沒什麼,隻是一點藝術上的小爭執。”
塔斯維德先生微笑著擺了擺手,佯裝無事發生。
“哦,是你……”瑪麗·布恩夫人很快認出了艾德,“維德,還記得嗎?之前上門修蒸汽機的那個小夥子,自從他來過之後家裡那台老機器已經好久沒壞過了。”
“我早就說該把那台老機器換掉了,修它的錢都快夠買一台最新型號的蒸汽機了。”塔斯維德先生叨念道。
“為什麼要換?又不是修不好了。”布恩夫人說罷轉頭對艾德道,“你那邊接不接私下的維修訂單,要是繞過維修店的抽成,我們兩邊都能省下不少錢。”
“呃……”艾德一臉尷尬,“抱歉,我已經不在維修店那邊工作了,現在正在給私家偵探當助手。”
“那真是太可惜了……”
“既然隻是誤會……”布恩夫人還想說些什麼,塔斯維德先生連忙打斷了她:
“朋友們,不如這樣。我帶了一桶上好的白葡萄酒,讓我們去休息廳開懷暢飲一番,忘掉剛剛的不快吧。”
“維德,我們辦畫展已經花了太多錢了,你不能總是由著性子來。”
“親愛的,你就非得在這會兒掃我的興嗎?”塔斯維德先生滿臉無奈。
“當然,那桶酒可以留著給我父親過生日。你應該先帶朋友們參觀那幅七千鎊的畫,看完了我好趕緊把它收起來。擺放在那裡沒人看著,怎麼讓人放得下心。”
“唉……好吧。”塔斯維德一聲歎息,“諸位,請跟我來吧。”
艾德本來不想湊這個熱鬨,但他有些好奇價值七千鎊的名畫到底是什麼樣子——畢竟他從‘王子’手裡接到的委托也不過才兩千鎊。
於是他還是拽上了一臉不屑的巴克跟了過去,夏洛蒂小姐則安靜地跟在後麵。
隻見塔斯維德領著眾人來到一間小屋,紅木畫架上,放著一幅蒙著畫布的畫框。
“這是我偶然從另一位收藏家手裡買到的畫作,據稱,它出自坤圖家的第十一代家主,維克托·坤圖之手。”
坤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