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京城白玉已經落敗,梨花正豔。
薛晚棠給哥哥置辦的宅院修整完畢,今日是喬遷之喜。
薛承安實在是太高興了,大擺宴席,邀請禁衛軍三十多同僚來府歡慶。
喜宴未時開始,月上柳梢頭仍未散去,大家已經喝得昏天暗地,院中依舊熱鬨非常,酒喝了一壇又一壇,有人酣睡醒來繼續喝,有人喝得興起在院中比武耍劍。
薛晚棠找了京城最好的廚子,一口大鍋在院子裡熬著上好的牛骨,牛肉烀得軟爛,肉香隨風飄散。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柳朝明隔著窗,微笑地看著這些曾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衝著薛承安端起酒杯,“還是你這好。”
薛承安嗬嗬笑,“棠兒非要給我置辦宅院,我是個粗人,平日在營房就好,你說她又整這又整那,全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薛晚棠嗔怪他,“我怎麼可能讓哥哥睡營房?早些年你不在我身邊,我想你也沒法照顧你,如今有了宅子有了家,你就不會拋下我不管。”
薛承安扭頭,聲音高了八度,“傻妹子,哥哥怎麼可能拋下你?”
薛晚棠笑容燦爛,“我不光怕你拋下我,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給我找個嫂子關愛你。”
薛承安趕緊打斷,“女人煩透了,我可不要,彆說我沒告訴你,彆瞎操心,再說朝明還沒成親,我著什麼急?他比我還老。”
柳朝明笑而不語。
薛晚棠無奈,“行,咱們不說那些,你有家我就有家,將來我離開侯府,也有個去處。”
薛承安一拍桌子,“什麼喪氣侯府,你還不趕緊和離?留那個崔守晉等著過年?要不是你攔著,我早就做了他。”
薛晚棠拉住哥哥的胳膊,“快了快了,我在等一個契機,不急。”
柳朝明與薛晚棠目光交彙,薛晚棠淺淺避開,柳朝明道,“國公府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
薛晚棠撇嘴,“那是國公府,我要有自己的地方。”
“行,東廂房彆忘給我留著。”柳朝明盯著薛晚棠的眼睛,目光沉沉。
薛承安聽得一頭霧水,“你們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窗外一陣喧嘩,不知誰喝高了,看到窗戶邊坐著的柳朝明,笑嘻嘻調侃,“喂,你們聽說了嗎?咱們國公爺那事不行!”
一個男人端著酒碗,舌頭都卷了,晃晃悠悠站起身,“國公爺不舉,你們說是真是假?”
人群哄笑。
其中一人做手勢示意大家彆吱聲,“聽我說幾句,你們都彆說話,我當年去韃靼與國公爺一路,國公爺那叫一個勇猛,不過。”這人壓低聲音,“咱們找樂子,國公爺可從來不去,你們說,他是行還是不行?”
還有一個人站起身,衝大家一揮手,“都彆瞎說,我見過國公爺洗澡,誰說他不行?他那個地方可不小。”
人們笑得更大聲,角落裡一個人比劃比劃道,“告訴你們,紮寨時,我們集體撒尿,國公爺呲得比誰都遠,我看呀,不行也是回京之後的事。”
這些男人酒後肆無忌憚發泄,話越說越離譜,薛承安轟地站起身,猛拍桌子,“這些混賬東西,我看是喝多了,敢拿國公爺開玩笑,我去轟走他們。”
柳朝明倒不介意,伸手拉住他,“算了,都是兄弟,難得大家高興,讓他們隨便說。”
薛承安不同意,“隨便說是隨便說,但不能說這些混賬話,不行,我得教訓他們。”薛承安大步走出去。
薛晚棠故意喝口水,剛才那些話充斥進她的腦海,全都是柳朝明欺負她的畫麵,薛晚棠臉蛋發熱。
“熱?”柳朝明問。
薛晚棠不說話。
“他們說的話,你往心裡去了?”柳朝明問。
薛晚棠擺弄手裡的筷子。
柳朝明靠近薛晚棠,低沉著聲音道,“我行不行,你很清楚,彆人怎麼說我不在乎,你滿意就行。”
薛晚棠受不住,歪著身子捶了柳朝明心口,“偏要說這些話惹我,我不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柳朝明笑,“我保證讓你快活。”
“懶得理你。”薛晚棠羞憤得站起身,看見青竹領著一位公公向內院走來,薛晚棠醒了酒,“國公爺,宮裡來人了。”
柳朝明看向窗外,來人竟是皇上身邊最得力的張公公。
······
禦書房內,皇上蕭元邦將一封密奏遞給柳朝明,問道,“薛統領的家宴吃得還好?”
柳朝明回稟,“薛統領人仗義,兄弟們聚在一起喝酒本就高興。”
“說實話,朕也想出宮,想和你們一起舉杯暢飲。”蕭元邦滿是期待。
柳朝明垂眸,“皇上身係天下蒼生,恐難有這般把酒言歡的時候。”
蕭元邦歎口氣,“柳朝明,你可知我為何信任你?因為你總是不怕惹我生氣,也要實話實說。”
柳朝明淺笑,真心真意道,“那是因為皇上英明,臣才敢直言覲見。”
蕭元邦努力笑笑,“這話你說得對,朕很受用,朕是明君,怎麼能在這種小事上患得患失?”
柳朝明含笑,將密奏打開,一目三行,看完交給蕭元邦。
“你怎麼看?”蕭元邦問。
柳朝明,“皇上也知,這些完全是無稽之談,什麼城外有蛇,天下易主,什麼天井死人,天災降臨,都是在蠱惑百姓。”
蕭元邦捏捏眉心,“朕登基六年勵精圖治,這六年內憂外患,朕以為少了苛捐雜稅,邊境太平,便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受到百姓的擁戴,可你看現在,蠱惑百姓這些東西已經編成歌謠,這是要乾什麼?把朕趕下台?”
柳朝明上前一步,“皇上不必憂心,既然是蠱惑,背後一定有鼓動之人,如今臣已經回到京城,一定替皇上解除心中大患。”
蕭元邦又問,“穀庸方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柳朝明,“其子穀安仁欺淩霸市,已經證據確鑿,人證物證均有,穀大人驕縱跋扈,朝廷官員中已經有許多不滿的聲音。”
蕭元邦歎口氣,“穀庸方是父皇欽點的樞密使,文采謀略都在萬人之上,他也是朕的恩師,朕想親自為他養老送終,朕想不明白,功名利祿他都有了,還想怎麼樣?”
柳朝明道,“自古臣子功高蓋主是大忌,穀大人如今不把皇上放在眼裡,用功績淩駕於萬人之上,已經失了為臣之道,就算再有謀略,再有文采,已經失了臣之本分。”
蕭元邦,“朕明白你的意思,可真要查辦他,朕過不了心裡這關。”
柳朝明,“皇上仁慈,可皇上是百姓的天,民生為重,不知皇上留意沒有,如今朝堂之上,隻要穀庸方提出意見,下邊一堆人應和,這已經是大忌,天下江山是皇上的,不容任何人玷汙。”
蕭元邦下定決心,“你查辦的惠州糧倉貪墨一案,背後主使竟是穀庸方,朕心慈手軟就是對死去的百姓不公,這樣吧,春闈過後,查辦穀庸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