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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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朝明與中年男人聊了很久,從飯館走出來時,陰沉著臉,楊春也非常震驚,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內容,“國公爺,他的話能是真的嗎?”

柳朝明目光陰鬱,“至少一多半吧,他沒必要騙我們。”

楊春不敢想接下來他們要麵對的人和事,這與來嶺南前預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國公爺,那我們怎麼辦?”

柳朝明看向人來人往的街區,沉吟半晌,“既然來了,就要一挖到底,你去聯係我們漕幫的兄弟,找幾個可靠的人手,我先去州衙會會他們。”

楊春領命,柳朝明一個人不慌不忙向州府衙門走去。

王秉全從刑場回來便坐立難安,師爺拿來李睿的卷宗他又仔細翻看了一遍,尚未發現問題,王秉全這才放心。

衙役通秉柳朝明來了,王秉全整理官帽,趕緊迎出來:“柳國公,休息怎麼樣?嶺南潮濕,有沒有不舒服?”

柳朝明惜字如金:“還好。”

王秉全陪笑:“國公爺來得匆忙,下官已經備好晚宴,等會處理完公務,還請國公爺移步。”

柳朝明歪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王秉全十分高興,忍不住問:“國公爺此行是為了李睿李漕司?”

柳朝明邁進正堂,指指明鏡高懸四個字低聲道:“也看看你的政績如何。”

王秉全惶恐,半信半疑,他一個從七品小官值得輔國公親自跑到嶺南考核?

王秉全心裡合計,輔國公肯定是為了李睿,隻是不說而已。

不過假如自己表現不錯,柳朝明順帶也可以考核他的政績,輔國公的話倒也合情合理。

王秉全很快想明白,李睿的案子處理好,輔國公臉上有光,自然會在皇上麵前替他美言,假如他頑固不靈,必定會錯失這次升官發財的好機會。

王秉全諂媚道:“下官榮幸,還請國公爺多多指點,在下感激不儘。”

柳朝明目光沉沉,拍拍他的肩膀:“本國公最喜歡你這種聰明人。”

王秉全嘻嘻笑。

柳朝明緩緩坐到公堂正中位置,衝王秉全招招手:“說吧,這裡沒有外人,這幾年你這個州官乾得怎麼樣?”

王秉全正襟危坐娓娓道來,半柱香時間,柳朝明喝下兩杯茶,王秉全說得口乾舌燥。

實在沒有什麼再可以說的話,王秉全看向柳朝明商量道:“柳國公,下官自從做到這個位置勵精圖治,深受百姓愛戴,我這個人一心為民,隻做不說,不信國公爺問問衙役,大家都很敬重我。”

柳朝明拍拍王秉全的肩膀:“嗯,我能看出來,現在咱們說說李睿這邊你想怎麼處理?”

經過這麼長時間交談,王秉全深信柳朝明是向著他的,不然為什麼一心想聽政績,聽好話?

隻是王秉全也不敢大意,害怕出什麼差錯,於是道:“一月前,村民陳阿旺狀告李漕司受賄,案情也很簡單,下官依律審理,這不是還沒等到皇上批複,國公爺就來了。”

柳朝明又問:“李睿的處決由布政使司即可下達,為何最後禦史大人親自過問,甚至將折子呈到皇上麵前?”

王秉全微怔,低聲道:“布政使司沈大人是下官恩師。”

個中關係柳朝明尚未理清,笑笑:“原來如此,如今我來了,你有何打算?”

王秉全試探著道:“案子已經查清楚了,不如儘快處決李睿?”

柳朝明隻喝茶不言語,王秉全看著柳朝明一時莫名。

片刻後,王秉全從懷中掏出一遝銀票塞到柳朝明手中:“國公爺第一次來嶺南,下官早就準備好了,請笑納。”

柳朝明淡淡將銀票塞進袖子,這才露出笑容:“你放心,都按你說的辦,不過本國公既然來了,該走的流程還要走,我見見李睿?”

王秉全連連附和:“應該的,應該的,下官這就去安排。”

王秉全心底石頭落地,樂顛顛去叫人。

李睿被衙役押進來,王秉全走在他身側不停念叨:“李漕司,事情都查清楚了,你不承認也沒意思,人證物證俱在,現在輔國公親臨越城嶺,你還有什麼想不開?”

李睿抬頭昂胸,並未將王秉全放在眼裡。

走至柳朝明跟前,王秉全道:“國公爺,李睿在此,看看需要下官再做點什麼?”

柳朝明道:“聽聞嶺南腸粉一絕,不知本國公可有口福?”

王秉全太高興了,“國公爺放心,下官這就去準備,晚點再見。”

王秉全放心將李睿交給柳朝明,快步離開公堂。

越城嶺地處群山之間,潮濕悶熱,即使堂門四開,一絲風都沒有。

李睿押在深牢,身上散發出酸臭味,柳朝明輕輕蹙眉,調侃道:“李樞秘使的哥哥竟然這般不懂變通。”

李睿直勾勾看向柳朝明:“輔國公這話什麼意思?”

柳朝明倒了一杯茶遞給他:“李漕司將奏折送到京城,想沒想過,假如李晥沒有收到信函,或者晚了幾日,你這邊會怎麼樣?”

李睿一愣。

柳朝明輕撫下頜,困意襲來:“我奔波五日趕到越城嶺,再晚一刻,你已人頭落地。”

李睿顧不得問清事情來龍去脈,撲通跪到地上,手銬腳鐐碰撞發出悶聲:“在下謝謝輔國公。”

柳朝明作勢扶起他,問道:“現在你可信任我,說出實情?”

李睿緩緩道:“下官也沒想到平平無奇一件民間糾紛竟然一波三折,布政使司沈大人會與王秉全聯合起來誣陷我,將我送進大牢。”

柳朝明想起午後在飯館與中年男子的對話:“嶺南軍戶的月俸呢?為何有月俸軍戶仍要銷戶?”

李睿抬頭望天,深深一口氣:“朝廷俸祿到達嶺南至少大半月,從布政使司到知縣,層層扒皮,柳國公,月俸到了軍戶手裡幾乎為零。”

柳朝明已經猜到這樣的結果,鄭重問:“陳阿旺呢?你有沒有收受他的賄賂?”

李睿淡然一笑:“柳國公,假如我收了陳阿望的賄賂,州府和布政使司還至於把我置於死地?我早就像百姓說的一樣,官官相護,同流合汙。”

柳朝明知道皇上對貪官汙吏恨之入骨,可是,朝廷官員何時成了蛀蟲,如此殘蝕大胤的江山社稷呢?

李睿再次重申:“柳國公,我稀裡糊塗就被抓起來,稀裡糊塗就被定罪,我在獄中偷偷寫下書信傳到弟弟手上,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救救越城嶺的百姓。”

柳朝明越過層層屋簷,望向院外那一角天空。

······

柳朝明離開州府衙門後,直奔陳阿旺家,楊春已經聯係好漕幫兄弟,兩人彙合。

路上楊春道,“國公爺,我與漕幫兄弟仔細打聽過,李睿大人不似那個中年男人說的那般不堪,他是漕司,掌管越城嶺的賦稅,軍籍,口碑極好。”

柳朝明點點頭,“剛才與他見麵,李睿眼神清明,一身坦蕩,幸好有李漕司這般人物,才阻止更多官員貪贓枉法。”

楊春家在越城嶺東側山腰,層層茂密的植被將散落的農戶宅院藏得十分隱蔽,柳朝明打聽了好幾個人才見到陳阿旺。

喝水的間隙,一個年輕漂亮的婦人來給柳朝明斟茶。

陳阿旺介紹,“這是我媳婦。”

柳朝明隻一眼,便看出陳阿旺與妻子年齡相差懸殊,柳朝明問,“關於漕司李睿,你有什麼對我說的?”

婦人沒走,安靜站在陳阿旺身後,認真聽柳朝明與陳阿旺的對話。

陳阿旺語凝。

柳朝明厲聲,“案子本國公已經查得非常清楚,如今給你一個機會,假如你依舊撒謊,彆說進大牢,誣陷朝廷命官,把你斬首都不足為惜。”

陳阿旺捂著脖子,嚇了一跳。

柳朝明耐心不足,“我不是與你商量,你生活在越城嶺,總有認識你們的人,我也有足夠的時間一個人一個人排查,等我自己查出真相那天,估計也是你與你媳婦告彆的一天。”

婦人埋頭掉眼淚。

柳朝明問陳阿旺,“你為何要脫離軍籍?”

陳阿旺這才道,“我去年從韃靼回來,打仗讓人疲憊。”陳阿旺露出小腿,讓柳朝明看看刀傷。

傷口陳舊,周圍還散布著大大小小縱橫交錯的傷疤,柳朝明想起他自己,包括楊春,大家的身體都一樣帶著印記。

陳阿旺,“我身體變得很差,所以歸鄉後,我便申請回到嶺南。”

柳朝明更不解了,“朝廷給你們這樣的軍士分發了很多銀兩用於還鄉,你彆告訴我,這些你都沒有?”

陳阿旺疑惑地點點頭,略顯失望,“我從未聽說過有這筆錢。”

柳朝明眉頭深蹙,“越城嶺為何要清軍戶?即使不清,你們不也是按部就班地生活?”

陳阿旺搖頭,“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世代從軍,軍戶永世不得翻身,試問現在哪個人不是這麼想的?誰想讓自己的孩子出生就背負著沉重的負擔呢?”

柳朝明似乎理解了李睿的想法,可是皇上當初批示的公文不是這個意思啊。

可又一想,月俸從京城開始剝皮,還不是到達越城嶺一分不剩?

就連分給軍戶回鄉的銀兩都沒有下發,州府還有什麼事不敢做?

“既然你想清軍戶,直接去衙門就好,為何要等這麼多年?還要賄賂彆人?”柳朝明對這點一直不解。

陳阿旺十分後悔,“不不不,一日為軍戶,永世不得脫籍,我是被人冤枉,才想了這樣一個下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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