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發生在轉角後方,禦劍稍微上前就看到一位女生跌坐在地,周圍散落著畫筆、紙張以及其他雜物。
令人意外,她臉上表情並不恐懼也不憤怒,隻有一種茫然,是那種根本無法理解現狀的茫然。
另外三名女生將她團團圍住,時不時上前踢開畫筆或彆的東西,嘴上也說個不停。
嗯,聽得出本地人並不擅長罵街。除此之外,禦劍沒得出任何結論。
從頭到尾,那三個女的隻會罵‘麻煩鬼,討人嫌,笨死了’這類殺傷力可笑又毫無信息的話,然後就是嗬斥對方‘不知道尊敬前輩’、‘不懂得讀空氣’。
禦劍聽得直皺眉,刻意加重腳步繼續靠近,隨後果然看到那三人停止辱罵將目光轉向自己這邊,接著……你們臉紅個什麼鬼?
此刻,禦劍充分了解到一件事,長得好看的人在地球onle就是簡單模式。
他這邊既沒有厲聲喝止,也沒有拔刀相助,三個疑似霸淩者的女生就自顧自開始臉紅害羞。
剛才那種囂張跋扈的氣勢一下全沒了。但這時才揪著裙擺裝淑女會不會太晚?喂,你們腳還踩在受害人(疑似)的素描本上沒挪開啊。
有些人表麵上看起來是冷麵帥哥,內心卻已化身吐槽役瘋狂吐槽。
“讓讓。”
上前兩步,禦劍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讓對方不得不抬起頭仰視。
然後,當場就有三張鼓被小鹿用頭撞得呯呯直響。
見有外人在場,三個女生多了些顧慮。
“算你運氣好!”衝蹲在地上收拾物品的女生甩下句狠話,她們故作輕鬆地退開。
臨走前不忘回頭看一眼、兩眼、三四五六七八眼。
不是,你們有完沒完?
禦劍冷冷看過去,示現流和天然理心流裡都有類似‘目打’的技巧,但用在這裡大可不必。
想了想,他拿出百合香贈送的黑框眼鏡自顧自戴上,本以為這能像收刀入鞘般降低殺傷力,好讓對方快點走。
哪曾想其中一人先是臉色通紅,然後開始流鼻血,最後竟頭一歪軟倒在同伴肩上,另兩人大驚失色急忙紅著臉將她架走。
見鬼,遇到眼鏡控了。
禦劍一臉黑線地用力摘下眼鏡,然後看到剛才被欺負的女孩正仰頭看著自己。
此刻,正午陽光披在少年身上有如光芒織就的鬥篷,背後蔚藍色天空遙遙俯瞰大地,被風吹動的雲層似羊群遊牧又似巨鯨遊弋,自高天垂下與他頭頂純白發色融為一體,來者仿若並非凡人,而是上界降下的無暇天人,熠熠生輝。
如此,也難怪三人組做出那般誇張反應。
但禦劍本人對此毫無所覺,他當帥哥不過月餘,嚴重缺乏自我認知,此刻反在心中吐槽:
不是,難道你也要表演類似節目?
端下去吧,已經品鑒得夠多了。
“天空的顏色。”女孩喃喃自語。
“啊?”禦劍一愣。
女孩忽然起身,湊近打量著少年的發色,清湯掛麵的細軟黑發幾乎甩到禦劍臉上。
禦劍沒有立刻躲開,女孩眼神非常純粹,就像在觀察一座山或一朵雲,沒有摻雜半點其他東西。
“需要幫忙嗎?”禦劍出言打破這種奇怪氛圍。
“……”女孩愣了愣,搖頭表示不用。
這下禦劍也沒辦法,當事人本身拒絕幫助的話,外人很難插手這種事。
“聽說過貓爪社嗎?如果想要求助,可以去那邊看看。”留下這麼一句,他重新踏上尋找自動販賣機的漫漫征途。
捧著四瓶飲料返回教室,禦劍將剛才遇到的事告知三人。
“啊,那大概是繪畫社的一色茜前輩。”不曾想,居然是沙耶加率先給出答案。
“我給她打過工,雖然是個奇怪的家夥但也算好人,至少給錢很痛快,更不會沒事找事。”
居然又是打工認識的……難道你其實是打工皇帝或傳說中的雇傭兵嗎?禦劍心中吐槽,接著又聽沙耶加繼續介紹。
“我記得她在繪畫社地位挺高啊,畢竟是拿過大賽金獎的天才,據說家裡人也是繪畫名家,怎麼可能被‘論資排輩’這種理由霸淩。”
“這個,我倒是知道一些。”乃木阪忽然搭腔。
“一色學姐的父親是有名的西洋畫大家,我在奶奶書房見過他的作品,是顏色很漂亮的風景畫。”
“乃木阪,你這家夥總是隨隨便便說出不得了的話。”沙耶加扶額歎氣。
“啊?有嗎?”乃木阪一臉茫然。
“應該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愛染百合香若有所思地抬起折扇點點下巴。
“嗯,愛染同學猜的沒錯,大概一個月前,一色學姐的父親在自家畫室內離奇失蹤。據說當時門窗都從內部反鎖,是不折不扣的密室案件。”
“警視廳一直沒給出具體說法,現在連相關報道的熱度都開始下降。”乃木阪搖搖頭,對日島警視廳的拉胯感到司空見慣,隻能說是毫不意外。
“真可憐。”百合香露出憐憫眼神,隨後卻話鋒一轉,語氣莫名變得輕柔而綿密。
“話說回來,明君,那位一色學姐長得可愛嗎?”
“……”禦劍心頭警鈴大作,不知為何,反正就是警鈴大作。本能告訴他,假如回答錯誤就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比如明天的午飯。
“一般。”冷麵帥哥麵無表情、輕描淡寫地給出評論,就像在描述路邊看到的平凡野花。
“哎,看來明君的要求很高呢。”百合香忽然高興起來。
“是‘那個’吧?”沙耶加捂嘴湊到乃木阪耳旁。
“嗯,我也這麼覺得,畢竟很合適呢。”乃木阪下意識點頭,然後感到耳邊吹來的熱氣,臉頰立刻紅得像猴屁股。
“兩位,我有聽見哦。”愛染百合香轉頭看來,表情明明在笑,卻讓兩人如同被蛇凝視的青蛙般瑟瑟發抖。
午休時間無事發生,下午的課也乏善可陳。
等到放學,禦劍自然而然跟上百合香腳步,兩人一起向貓爪社專屬活動教室——那截廢棄列車走去。
還沒抵達列車車廂,就見一道身影獨自立在前方。對方上身穿著水手服,下身是垂過膝蓋的百褶裙,深色係製服上沾著不少顏料,看起來……很有藝術範。
“一色學姐?”儘管沒見過,但百合香很快猜出對方身份,主動向她打起招呼。
一色茜沒立刻接話,反而十分認真地用目光在兩人間來回遊走。
“請,幫我。”一色茜結結巴巴說道。
然後,她拿出素描本攤開向二人展示,上麵塗著大片看不出具體形狀的油彩,各種顏色混作一團,很難稱得上好看。
唯獨中間一抹純白,突兀而顯眼,與周遭其他色彩完全區分開來。
“我……”一色茜欲言又止,看起來很不擅長與人交談,或者說,是個社恐。
但最後,她還是努力說出自己的請求。
“想要畫出,天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