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鞭會打死人的”
南殊喃喃自語,腳步不自覺加快。
踏入妖律司,南殊感覺像是穿過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外界的陽光與溫暖被徹底隔絕開來。
昏暗的長廊兩側點著幽綠的火光,將她的影子拉的扭曲變形。
遠處傳來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悶響,每一聲都讓她心頭一顫。
玄墨沉默的跟在身後,黑色長袍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
他目光複雜的看著公主纖弱的背影,這位平日裡連自己寢殿都很少出的公主,今日竟為了一個側君強闖妖律司。
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圓形刑堂中央,狐熠被鐵鏈懸掛在半空,雪白的狐尾無力垂落,早已被鮮血染紅。
執行的藥妖衛手中長鞭泛著寒光,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片血霧。
“住手!”南殊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刑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執鞭的妖衛動作僵在半空,回頭看見來人,慌忙跪地:“參見公主殿下!”
高台上的蒼刑緩緩睜眼,枯瘦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公主殿下,此處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南殊壓下心頭恐懼,挺直腰背,仰著小臉問道:“你就是就是這裡的負責人嗎?”
“在下妖律司執法長老蒼刑,見過公主殿下。”
明明是在跟南殊行禮,但他的聲音卻如同砂紙摩擦,令人不寒而栗。
南殊強自鎮定,徑直走到刑架前。
狐熠垂著頭,銀發被汗水浸透貼在慘白的臉上,聽到聲音才勉強抬起眼簾。
“公公主”
他嘴角滲出血絲,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我沒事,勞公主費心了。”
這笑容讓南殊的心頭像針紮了一般,她猛然轉身,麵向蒼刑:“放人。”
蒼刑枯瘦的手指敲擊著扶手:“公主,這是妖皇陛下親口下的令。”
“本公主說,放人。”南殊抬高聲音,袖中的手死死攥緊,“有什麼不滿,讓父王來找我便是。”
刑堂內一片死寂。
蒼刑眯起眼睛:“公主是要違抗妖皇的命令?”
“這事本就是一個誤會,本公主會親自跟父王解釋的,何來違抗一說?”
南殊直視蒼刑,儘管後背已滲出冷汗,聲音卻異常堅定,“還是說,蒼長老連這點麵子都不給本宮?”
空氣仿佛凝固,蒼刑與南殊對視許久,忽然冷笑一聲:“既然公主執意如此”
他揮了揮手,“放人。”
鐵鏈應聲而斷,狐熠如同斷線風箏般墜落,玄墨身形一閃,在南殊之前穩穩把人接了下來。
糖豆也在這時趕了過來,連滾帶爬的撲向了受傷的狐熠:“少主嗚嗚嗚!”
“多謝蒼長老。”南殊轉身就要走。
“公主今日所為,老朽會如實稟告陛下。”蒼刑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南殊腳步不停:“隨您便。”
走出妖律司時,陽光刺的南殊睜不開眼,背後的冷汗瞬間被溫暖劃開,感覺一下子從地府回到人間似的。
“公主,你沒事吧?”
青衣急匆匆趕來,上下打量著她,“蒼老頭脾氣可臭了,他沒有為難你吧?”
“沒事,我們回去吧。”
南殊從沒想到,侍寢失敗還能受到這麼大懲罰,或許也有來刺客時駙馬卻醉酒不醒的原因。
妖界,比她想象中要殘酷的多。
當南殊的背影消失在妖律司門外後,刑堂的暗門無聲滑開。
蒼刑整了整衣袍,對著門內陰影處躬身行禮:“陛下,他們已經離開了。”
一雙繡著金線的龍頭靴踏出陰影,妖皇負手而立,威嚴俊朗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她倒是膽大了。”南天胤忽然開口,“敢直視你的眼睛要人。”
蒼刑枯瘦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老臣倒覺得,公主殿下今日頗有陛下年少時的風範。”
“哦?”南天胤眉梢微挑,“那個見血就暈的小丫頭?”
“正是。”蒼刑引著妖皇走向內室,石壁上懸掛的妖火隨著他們的腳步次第亮起,“公主方才雖然在發抖,卻一步未退,老臣故意釋放出威壓時,她連眼都沒眨一下。”
屬下端來茶盞,妖皇接過卻不飲,隻是任由熱氣氤氳了眉眼:“記得上月,她還因為刺客沾染在身上的血肉而嚇得高燒三日。”
“所以老臣說”蒼刑頓了頓,才道:“今日的公主,不一樣了。”
妖皇忽然低笑出聲:“你說得對,這才像本皇的女兒。”
他眼底露出一絲鋒芒,“至於從前那個嗬,不算。”
內室燭火突然無風自動,將妖皇的影子拉的扭曲變形。
蒼刑恍若未見,隻是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那白狐族少主的事”
“就此揭過。”妖皇漫不經心的擺手,“既然我兒喜歡,留著逗她開心也好。”
蒼刑躬身稱是,卻在低頭時眯了眯眼,想起公主護著那狐族少年時的心疼模樣,忽然覺得,陛下口中“逗她開心”的玩物,恐怕也沒那麼容易掌控。
南殊回到公主殿時,兩位駙馬依舊在院中等候。
赤閻掃了眼渾身是傷已然陷入昏迷的狐熠,掩飾眸中冷意,輕聲道:“廢物。”
翎霄看到這陣仗後,誇張的搖著扇子:“喲,我們公主殿下這是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啊?”
南殊此時哪有心思搭理他們,什麼話都沒說,如同一陣風般掠過他們的身側,隻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雅淡香。
“公主”赤閻才一開口,就隻看到南殊離開的背影。
青衣朝兩位駙馬匆匆行了一禮,“兩位駙馬見諒,公主急著給狐側君療傷,奴婢先去找醫師了。”
翎霄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孔雀翎羽裝飾的扇子“啪”的一聲合上:“算了,反正公主遇刺我也來看過了。”
他轉身時,腰間玉佩叮當作響,朝著內殿自顧自的說道:“既然沒事我就走了公主彆忘了天霄鏡就行。”
赤閻並沒離開,他陰沉著臉看那隻孔雀走遠,忽然整了整衣襟。
他注意到,南殊今日戴上了素色的麵紗,隻露出一雙明澈的雙眸,那些可怖的毒斑也都被遮住了,就算是讓他侍寢,也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內殿藥香濃鬱,南殊正指揮侍女準備熱水。
狐熠被安置在軟榻上,糖豆正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公主。”赤閻站在珠簾外,聲音刻意放得溫潤,“天色不早了,您還沒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