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女美生耽 > 五色年華 > 第一章 嵩雲山下

第一章 嵩雲山下(1 / 1)

推荐阅读:

“江宥雲,你這個臭小子,還想跑,給我站住!”

長嶺界牛頭衝1號筒子樓,昏暗的樓道裡,衝出來一個身影,瘦瘦小小,穿著件破背心,留著個偏分頭,一雙小眼睛溜溜轉著,臉上冷汗直冒,正是江宥雲。

母親姚玉蘭,手裡攥著一根高壓鍋的密封圈,怒氣衝衝地追下樓來。這是她教訓江宥雲的獨有方式,因為密封圈由橡膠製成,抽打在身上,立馬皮肉紅腫,雖然疼痛萬分,卻不會傷及筋骨。

樓道外是條小路,向左連接著城市的主乾道“新民路”,向右有一條長長的碼頭,稱之“長嶺界碼頭”,通向城市的另一條主乾道“幸福路”。江宥雲雖說慌裡慌張的,腦瓜子卻轉得飛快:“新民路是大馬路,跑不了多遠,肯定被老媽抓住,還是往碼頭上跑,安全得多。”隨即向右一拐,直奔碼頭。

姚玉蘭緊追在後。

江宥雲撒開腳丫子,一溜煙兒向前跑。忽然,右邊建築公司宿舍二樓,跳下來一個身影,比江宥雲更瘦弱,更矮小。

“啊,江龍,你乾什麼?”

“快跑,彆廢話。”江龍像個猴子,刷刷兩下,爬起身來,死命地跑。立時,二樓大門一開,江龍的父親江建國拿著一把鐵鉗,衝出來吼道:“江龍,今天你敢回來,看老子不打死你!”

江宥雲哪敢多話,緊跟在江龍身後。

長嶺界碼頭,有百餘階,蜿蜒而上,全是由明清時期的青石板鋪設而成,凹凸錯疊,古老斑駁。深深淺淺的足痕,不知承載了多少人來人往;團團簇簇的青苔,不知見證了多少歲月滄桑。

兩人手腳並用跑上碼頭。碼頭下,傳來姚玉蘭的厲喝:“鬼崽子,今天你要有本事,就不要回家。”江宥雲聞言,哭喪著癱坐在地:“怎麼辦?去哪裡?”江龍滿不在乎:“老地方,山上去。”

江宥雲聳聳肩:“又去嵩雲山?”

“走吧,彆想那麼多,開心最重要!”

兩人家住一塊兒,又是同學,平日裡形影不離,親如兄弟,每次遇上不開心的事,就邀約一起爬山散心。路上,江龍好奇:“你媽為啥打你?”

“我媽早晨去上公廁,交代我出去時彆關房門,哪知江明亮找我玩,一下忘記,我把門給關了,害得老媽上班遲到了。”江宥雲一臉慚愧。

江龍翻了個白眼:“你媽肯定被扣了工資,心疼死了,不打你才怪!”江宥雲心裡懊悔,嘴上卻不示弱:“彆講我,說說你為啥被打?”

“暑假作業沒做完唄。”江龍一臉淡定。

江宥雲驚掉了下巴:“明天開學,你作業沒做完,怎麼去報名?”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江龍骨子裡的那份灑脫,江宥雲倒很欣賞。

兩人沿著山路走,不知不覺間,登上了嵩雲山頂,此時已是黃昏,落日的餘輝,撒下漫天紅霞,晚風輕輕拂過,歸鳥四方和鳴,樹葉沙沙作響,花朵嫋嫋舞動。

江宥雲跳上一塊大岩石,放眼一望,見群山圍聚,林海茫茫,沅水、巫水波光粼粼,蜿蜒如帶,在重巒疊翠間緩緩流淌,兩相交彙,煙霞放曠之處,懷抱著一座小城。這座小城,名叫洪江,處在湖南西南部雪峰山區,五溪之地,懷化向南,途經黔陽,沿江而至。明清以來,得沅、巫兩水便利,集散洪油、木材、鴉片、白蠟,一直是湘西南的重要商埠之地,曾經來往商客,絡繹不絕,煙火萬家,稱為巨鎮,有“湘西小南京”美譽。小城裡林立著近四百棟明清古建築,宛如一幅明清市井的清明上河圖。

小城很小,周圍有三個鄉,分彆是西邊的橫岩鄉,南邊的常青鄉,東邊的桂花園鄉;城中有四條街,呈於字形,上麵那片兒叫沅江路,稱為二街;中間左邊那片兒叫高坡街,稱為三街;右邊那片兒叫河濱路,稱為一街;下麵那片兒叫新街,稱為四街。人口不過十萬而已。

小城雖小,卻是個老工業城市。抗戰時期,長沙、衡陽、湘潭等地工廠轉遷至此;50年代,洪江國營工廠擴建;60年代,國家加強三線建設,湘西儀器儀表總廠、中南無線電廠、國防3614廠遷建洪江。到90代初,以洪江瓷廠、洪江紡織廠、洪江造紙廠、洪江化工廠為龍頭的十五個大行業,近二百家工廠分布城中,煙囪林立,廠房整齊,紅紅火火,七萬多名工人在此安居樂業。江宥雲的母親姚玉蘭,正是洪江瓷廠的職工。

然而,不得不說的是,隨著新一輪改革開放,鐵路運輸逐漸成為區域經濟發展的基礎,這座沒有鐵路,交通不便的山城,雖然看上去還算繁榮,卻已經呈現出衰敗的跡象,一些小廠難以為繼,紛紛倒閉,江宥雲父親江崇德所在的洪江塑料二廠,便在其中。

小城半繞在嵩雲山下,老鴉坡是嵩雲山第二高峰。站在坡頂,可以俯瞰小城全貌。江宥雲看著霞雲儘染下的洪江,不由陶醉其中。江龍也跳了上來,口中喃喃:“洪江真是美麗啊!”

“那肯定了,你看那兒!”江宥雲手一指,江龍順勢看過去,嵩雲山下,一棟黃白相間的三角樓,矗立在鬱鬱蔥蔥之間。

“那不是幸福路小學氣象站嗎?有什麼好看的!”江龍撇一撇嘴,把頭扭到一邊。

“你沒當上小氣象員,心裡不舒服了?沒關係,還有機會。”江宥雲知道江龍的心思,好言安慰。

江龍笑笑,調侃道:“我們這些成績差的,哪有機會,和你們這些好學生沒得比!”

“是不是兄弟,怎麼酸不溜秋的?”江宥雲故作生氣。

江龍久久看著江宥雲,突然冒了一句:“兄弟,你成績這麼好,還願意和我這個差生玩,不像有些成績好的,自以為是,看不起彆人,夠意思,講感情!”

“你今天怎麼了?陰陽怪氣的。”江宥雲有些疑惑。

江龍不答話,又問:“你長大想乾什麼?”

江宥雲站起身來:“我長大了,要當科學家。”

“嘿,十個人裡麵,八個人想當科學家。”江龍吐了下舌頭。

“那你長大想當什麼?”江宥雲問。

江龍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老爸說我隻能當二流子,混社會。”江宥雲有些驚訝:“你爸怎麼這麼說你,你人好,心好,和社會上那些爛仔不一樣。”

江龍不說話,小小的腦袋撇向一邊,大大的眼睛裡,一顆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隨即,用手拭去淚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天色漸漸暗了,夕陽已經墜到山後,沉沉的暮靄,準備降下最後的光華。吹在身上的晚風,透著一絲兒涼意,山間的花草樹木,影影綽綽,帶給人未知的恐懼。

“回家了。”江宥雲扯起江龍,笑道:“不管前方暴風驟雨,家總是要回的!”江龍不情願地起了身來,嗤笑:“就你最沒出息。”兩人一路小跑,下了山來,上了新民路。

“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我在風雨之後,醉人的笑容你有沒有,大雁飛過菊花插滿頭……”市政府對麵,珍明書店放著一首叫《中華民謠》的歌兒,百米開外都能聽見。

店外書架上,擺放著暢銷漫畫《七龍珠》、《機器貓》、《聖鬥士星矢》、《尼羅河的女兒》等等,琳琅滿目,很是誘人。江宥雲瞄了一眼,頓時發光:“《悟飯的修行》,七龍珠出新連載了。”不自覺拿起書翻看。還沒看兩頁,老板衝出來:“買不買,不買彆亂看。”雞毛撣子在空中揮舞。

江龍拉了一把江宥雲:“走了,你又沒錢買。”江宥雲知道家裡困難,哪有閒錢買漫畫,隻好戀戀不舍地放下書,在老板的驅趕聲中,跟隨江龍離開了書店。

新民路上,梧桐樹鬱鬱蔥蔥,層層疊疊,一排排挺立在馬路兩旁,枝繁葉茂,華蓋如傘,在炎熱的夏季,把綠意和濃蔭,送給了過往的行人。

“聽老爸說,有些地方為了美化城市,把樹都砍了,真不知道怎麼想的。希望我們這兒彆瞎搞,讓這些梧桐樹,永遠長在這裡。”江龍走在前麵,口中嘟囔著。江宥雲點頭稱是。路過塘坨市場,對麵的遊戲廳裡,“喔哆給”、“謔喲給”的聲音此起彼伏,江龍一聽,就像勾了魂似的。

“你又想進去玩街頭霸王了?”江宥雲扯了扯江龍。

“我身上有五角錢,可以買兩塊幣。”

“這麼晚了,該回家了。”

“回家乾什麼,不被打死呀。”江龍不想回去。

兩人正拉扯,遊戲廳的簾子一掀,一個腦袋從裡麵探出來,平頭,小臉,眉毛細長,眼睛明亮,麵容清秀,一臉玩世不恭。

“啊,江明亮,你怎麼在這?”兩人異口同聲。江明亮也是兩人同學,平日裡稱兄道弟,關係十分要好。

“你們彆傻愣在外麵,有個高手挑戰,快進來幫忙。”江明亮招招手,江龍身子一閃,鑽了進去。

江宥雲抬頭一看,天全黑了,心裡發慌,擺擺手:“真不玩了,我要回家。”

“明天就開學了,要抓住假期的尾巴!”江明亮繼續誘惑。

江宥雲攤攤手:“你爸媽不管你,我媽可管得嚴。”

江明亮也不廢話,做了個鬼臉,把簾子一放,玩遊戲去了。江宥雲雙手插兜,忐忑不安往家走。塘坨市場往前二十米,再向左轉一個巷子口,就是牛頭衝1號,江宥雲的家,就在臨街的那棟筒子樓上。

筒子樓是房產公司的公租房,很有些年頭,磚木結構,共有三層。一樓臨街門麵,是洪江五金商場;二樓、三樓都是住房,每層十二戶,長長的樓道,靠街這邊一門一戶,次第排開,每戶直套兩個房間,每個房間約十個平方。朝裡這邊是灶屋,一人一間,很小,約兩個平方。二樓與三樓之間,由一條青石碼頭相連,七拐八繞,不僅和江龍的家相通,還連接後麵一棟公租房,很是逼仄。兩棟樓之間最裡處,有一個公共廁所,終日無光,臭氣熏天。

拐進巷口,走上碼頭,進入樓道,頓時一陣悶熱,撲麵而來。家家戶戶,昏黃的燈光下,老舊的吊扇嗡嗡直轉,吹來的,卻是一股股熱風,有的人受不了,拿著把蒲扇,坐在樓道口乘涼。說是乘涼,但如此擁擠的兩樓之間,哪有半點自然風進來,隻是鄰裡之間,茶餘飯後,有個說話聊天的地兒罷了。

江宥雲的家在三樓,碼頭連接在樓道中間,向左走,第一戶是一對老倆口,男的姓孟,女的姓王,靠在塘坨市場賣菜為生。第二戶譚姓阿姨,在洪江副食品公司工作,愛人開了家裁縫店,平時兩口子多住店上,很少回家。第三戶就是江宥雲的家,江宥雲的父親下崗後,到懷化打工創業,平日就母子二人,姚玉蘭既要上班掙錢,又要操持家務,也是風來雨去,含辛茹苦。第四戶男主人姓歐,女主人姓胡,都是洪江化工廠的工人,育有一女,生活雖說清貧,但一家和睦,其樂融融。第五戶也是一家三口,大叔姓李,大媽姓宋,靠在塘坨市場賣水果為生,育有一子,疏於管教,二十多歲的人,常年混跡社會,遊手好閒。

90年代的筒子樓,家家戶戶房門敞開,來往密切,常說“遠親不如近鄰”,若哪家有個三病兩痛,急事難題,隻需吆喝一聲,大家都來幫忙,很是融洽溫馨。

江宥雲蔫頭耷腦,一步步往家裡挪。門口的王婆婆看見,似乎知道些什麼,忙把江宥雲拉到身邊:“鬼崽子,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媽都急死了。”

江宥雲哭喪著:“王婆婆,你跟我媽說說好話,我怕被打。”

王婆婆語重心長:“你是男孩子,做錯了事,要學會承擔,不能逃避。”江宥雲一聽,心涼了半截,也不多話,徑直往家裡走。

臨近家門,江宥雲屏住呼吸,蹲在窗台邊偷看。外屋正中央,放著一個老式衣櫃,左邊一個自製沙發,右邊一張小床,床邊有個高低櫃,櫃上擺著一台黑白電視。窗台下的小桌上,放著個高壓鍋,另外還有兩盤菜,用碗蓋住。房間雖然小,但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昏黃的燈光下,姚玉蘭靠在沙發上,左手托腮,雙目緊閉,很是疲憊的樣子。

姚玉蘭是洪江瓷廠的工人,本來在貼花車間,自從江崇德下崗去懷化創業,又沒有生活費拿回家,為了拉扯江宥雲,主動申請去高溫車間,這樣一來,每月可多得十五元的高溫補貼,加一斤油,如果完成任務,還可以提前下班,回家做飯。每天在五十多度的車間裡工作,辛苦可想而知,今天讓江宥雲一關房門,遲到扣錢,姚玉蘭心裡那個氣呀,氣江宥雲好不懂事,不體諒自己的艱難,隻惦記著一個玩字。

迷迷糊糊,門外傳來一聲:“媽媽。”姚玉蘭睜開雙眼,看了一眼,江宥雲站在門外,雙手背後,抖抖簌簌,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兩眼空空洞洞,望著屋裡。

姚玉蘭看一眼掛鐘,八點四十分,於是默默起身,指了指桌上的飯菜,說了聲:“吃飯。”

江宥雲見姚玉蘭沒有發飆,心中疑惑:“難不成老媽發善心了?”不敢多想,趕忙脫下鞋來,進了家門,小心把碗拿起,盛了飯,碗下有兩盤菜,一盤鹽菜炒肉絲,一盤絲瓜湯。

也是餓得慌了,江宥雲夾了兩筷子菜,便扒拉起來。姚玉蘭也把飯盛了,夾了一點菜,麵無表情地坐到沙發上。

江宥雲不敢吱聲,姚玉蘭也不言語,雖是大熱天,江宥雲卻覺得冰冰涼涼,家裡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息,牆上的掛鐘滴答作響,頭上的吊扇嗡嗡直轉,兩人的沉默似乎無儘無止。

江宥雲瞥一眼,見晚上九點了,趕緊把碗裡的飯扒拉乾淨,作勢起身,要去收拾。姚玉蘭忽然冒了一句:“明天開學,你暑假作業怎麼樣了?”

“早寫完了。”江宥雲小聲回答。

姚玉蘭指了指灶屋:“熱水燒好了,你把澡洗了,早點睡,明天開學報名,彆遲到。”

江宥雲一聽,心裡鬆了口氣,暗喜:“肯定是明天開學,今天又這麼晚,老媽放過我了,逃過一劫,謝天謝地!”

三下五除二,江宥雲趕緊把澡洗了,生怕再出幺蛾子,說了聲:“媽媽,我到裡屋睡覺去了啊?”

“快去睡。”姚玉蘭拿起碗,進了灶屋。

江宥雲探了探腦袋,見母親正在洗碗,不由長舒口氣:“好險,好險,不知道江龍回去怎樣,我反正是過關了。”立馬轉入裡屋。

裡屋和外屋差不多大小,隻是臨街,陽光好一點,空氣也流通一些,白天雖說人來人往,吵鬨得很,但夜晚路燈昏暗,人們更願意呆在家中,一家子說說話,聊聊天,看看電視,享受下難得的休閒。此時的大街,沒有了喧囂,一片寂靜。

江宥雲往窗外看了一眼,街上除了些二流子,就隻寥寥幾個人走著,對麵“美多商場”的門牌燈早已關閉,隻有“紅星照相館”的招牌閃亮著,格外醒目。

江宥雲把燈一關,往床上一躺,母親早已用濕布把涼席擦拭了一遍,好不清涼。梧桐樹的樹梢,搖曳在窗前,一陣微風拂過,婆婆娑娑。梢頂上,皓月當空,繁星點點,把一束柔和,一片皎潔,灑落在屋中。伴隨著老式荷花牌落地風扇的哢哢轉動,江宥雲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夢裡,江宥雲還在跑,姚玉蘭還在追,不知跑了多久,前麵有一處拐角,母親突然從拐角處現身,拿著橡膠圈就是一抽,江宥雲來不及反應,結結實實被抽在腿上,火辣辣地痛。母親上前,又是一抽,抽得江宥雲兩腿直哆嗦。

不對,好像不是夢,江宥雲一個激靈,睜開眼來。

“你還知道痛,你還睡得很香呀。”姚玉蘭站在床前,拿起橡膠圈,“啪啪啪”,連連抽來。

江宥雲在床上,下又下不來,躲又躲不掉,隻好把身子蜷起,用手擋住。立時手上腳上,儘是一道道腫痕,痛得哇哇直叫:“媽媽,我錯了,彆打了!彆打了!”

姚玉蘭不理,又是一頓抽打,隻打手和腳,不打頭和身。江宥雲在床上到處亂滾,連連哀叫。足足打了五六分鐘,姚玉蘭停了下來,喝問:“你知道錯了嗎?”

“我知道錯了!”江宥雲帶著哭腔回道。

“哪裡錯了?”

“我不該把門關了,害得你進不了屋。”

“還有哪裡錯了?”姚玉蘭不依不饒。

江宥雲摸摸腦袋:“因為我,害得你上班遲到了。”

“還有嗎?”

江宥雲有點蒙圈,不知道還有哪裡錯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啪”,又是一抽。江宥雲躲閃不及,被抽在臉上,立時起了一道腫痕,疼得淚水直流,趕緊用手捂住。

姚玉蘭麵色不改,手卻哆嗦了一下,緩緩放下橡膠圈,聲音仍然嚴厲:“媽媽打你,並不僅僅是你忘記了媽媽的交代,而是你犯了兩個錯,第一,媽媽跟你說的話,你毫不用心,可見你做人做事,分不清輕重,沒有一點責任心。第二,媽媽每天早上五點多鐘起來,給你燒水做飯,照顧你起床上學,然後趕七點十分去廠裡的公共汽車,上個廁所都是匆匆忙忙。你每天看在眼裡,卻不體諒媽媽的辛苦,隨手關門,也不多想一想,可見你作為一個男子漢,沒有一點對家庭的擔當。你有沒有錯,該不該打?”

江宥雲垂著腦袋,慚愧至極:“媽媽,我知道錯了。”

姚玉蘭語重心長:“媽媽不會像彆人的媽媽,隨口亂罵,隨手亂打,到最後,小孩子隻會越打越油滑,越打越無所謂。但媽媽打一次,就要打痛你,就要你長記性,記到心裡去。你記住了沒有?”

“我記住了。”江宥雲點了點頭。

“以後還犯這樣的錯嗎?”姚玉蘭盯著江宥雲的眼睛。

“保證不再犯了。”江宥雲很是誠懇。

良久,姚玉蘭歎了一口氣,上前一步,用手擦了擦江宥雲眼旁的淚水,又摸了摸臉上的腫痕,聲音柔和了許多:“知錯能改,還是好孩子。痛不痛?”

“不痛。”

“不痛?”

“痛。”江宥雲急忙改口。

“既然痛,就要記住,你是個小男子漢了,說到就要做到。”

“我知道錯了,以後媽媽交代的事,我都不會忘記的。”江宥雲聽到總結性的話出來了,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好,時間不早了,快睡吧。”姚玉蘭把橡膠圈掛到門後,正要出去,似乎想起什麼,又說了一句:“對了,雖然媽媽打你,但任何時候,都要記住,必須回家。”江宥雲應了一聲:“好的”。

“啪”,燈一關,姚玉蘭到灶屋裡洗衣服去了。緊張之後,一陣疲憊,江宥雲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江宥雲又做了一個夢,夢裡,媽媽正坐在床邊,左手拿著一瓶紫藥水,右手拿著一小團棉花,蘸了一下,小心在自己臉上、手上和腳上擦拭著,身影漸漸模糊,漸漸模糊……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