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帥,您讓他們留駐到深夜,我方六萬大軍輕裝簡行,是準備趁著夜色,偷襲入城嗎?”
已是黃昏,行至低穀。從這個角度,不僅可以看到大軍駐紮的方向。也可以看到遠在右前方已經曆過數次戰火的帝京。熊赫雖然依舊在氣憤之中,但仿佛已經知道了雲徹的目的。此刻渾身上下,戰意沸騰,似乎下一刻就要誓死衝鋒!
而雲徹身後,留下來的四位副將,以及其餘將士也是有所了然,此刻目光灼灼,蓄勢待發。大家不是傻子,都猜的出來。事到如今,雲帥抗旨,揚言:十日攻下帝京。又讓左右大軍,一直待到夜色之後才離開,肯定想趁著這個時間,打帝京一個措手不及。
眾人既然跟著雲帥,自然也抱著必死之心。此次六萬之眾,不顧一切衝鋒之下,未免沒有立足帝京的可能!
隻是……
想到這裡,眾人心中又有些黯然,終究不過刹那煙火。短暫的進攻,和真正的“攻下”,截然不同。
畢竟他們隻有六萬人數,或許他們的存在,也隻是告訴世人,帝京……並非固若金湯?
“你們認為,我要讓大家去送死?”
忽然,雲徹開口。他已經察覺到了眾人的低落情緒,此刻目光掃過,聲音肅然。“攻破帝京,的確是我等多年夙願,但若是抱著送死的心態去,決不為也!”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驚詫,熊赫原本準備拚死一搏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就連四位副將,也是神色一怔。
“那我等……”他們剛想詢問,卻見雲徹繼續道:“如今帝京守城兵力,不過十萬,但剛才聽到拓跋大皇子突破二品。更北方的蠻族也已經平定。想必已經派兵,前來帝京馳援。就算我等強攻,以六萬對十萬先不說勝算,就算僥幸攻下,但接下來也無法強守。更何況,糧草有缺。”
說到這裡,雲徹歎了一口氣。時下的局麵與之前截然不同,破釜沉舟的勇氣固然可嘉,但帶著他們送死,卻並非自己所願。“那雲帥為何說十日攻破帝京?”熊赫已經傻了。
雲帥所說和所為充滿矛盾,如果現在不攻城,光是糧草,就足以拖累全軍。
“拿來地圖!”
雲徹伸手,旁邊親軍聽聞,趕忙取出遞上。旋即,關於諸國勢力的地圖,緩緩展開。
屬於大夏遺澤的四國,分彆是乾、武、燕、趙……
大乾,現如今四國最盛,儒、道兩家的聖地皆在於此。其位列地圖最中心的區域,境內多為“一方教統”,甚至與“異族聖山”都互有往來。在雲徹的記憶中,大乾更像是曾經看過的小說,各派勢力林立,朝廷勢力倒是隱匿。
武國,位於西北之地,信息較少,但相傳其法理森嚴,國內人人崇武,以實力境界分階級地位。如此製度,綜合國力如今幾乎是四國最強。
楚國,與趙國為鄰,國人多生於山野。原本,他們隻受困於南麵的十萬大山。但隨著趙國帝京陷落,草原諸部幾乎能直接南下侵略,故而如今,南北受困。
至於趙國,帝京陷落之後,已經是諸國最弱。要說大乾如今的鼎盛,可離不開當初從趙國遷移過去的各方勢力。
腦海裡閃過這些信息,雲徹幾乎是瞬間,就將視線挪到了地圖的一角。
“如今困局,隻有一個地方能解。”
話音剛落,雲徹的手指,先是放在地圖的“趙國”疆域上,隨後移動,赫然是他們此次西進北上的路線,停留到帝京的位置時,陡然停頓。
隨後,在熊赫等人的視線中,他手中再度……直往西南方——大楚!
從地圖上來看,帝京和大楚的疆域,似乎隻有一線之隔。然而這一線,卻是奔騰不息的洛河,以及綿延的群山。
這也是當年拓跋皇祖舉兵南下,帝京陷落,而楚國隻是雄兵坐鎮,便能擋住他們繼續南下的原因——
全因地勢之力!
隻要楚國守住幾個關口,任憑千軍萬馬,照樣能固若金湯。而這幾個關口,也是當年趙國和楚國,頻頻征戰的原因。和平時期,卻也是兩國貿易往來的通道。
“雲帥的意思是,請楚國來幫……”
頓時,身後四位副將同時臉色一變,麵麵相覷的同時,明顯有些意外。
而熊赫更是撓頭道:“雲帥,楚國和趙國可素來不對付,誰不知道兩國交惡?昔年趙國和楚國頻頻開戰,趙國國人嘲諷我們山野蠻人,靈智未開。而我們也瞧不起趙人的裝模作樣……”
熊赫下意識用的是“我們”。其並非純正的趙人,當初熊赫父母穿梭兩國負責護衛貿易,由於帝京繁華,便常居於此,卻也因此,與趙國一同受難。這些年來,他跟隨雲徹南征北戰,為的正是同一個目標。
“不錯,借其兵馬糧草。”雲徹正式回道。
“楚國會借?”熊赫深知楚人的性子,說不定對他們而言,趙人比那“草原誅部”還可惡。
畢竟,一方是打了近百年的仇敵。另一方隻是占據帝京,又沒占據楚國的疆土。對於楚國而言,大夏後裔之類的“共識”,可限製不了他們的喜惡!
“要我說,咱們不如乾脆投了楚國!”熊赫深知其中艱難,隻是一時憤慨之下,說出此話。
然而,剛剛說完他就感覺自己冒失了。雲帥雖自稱脫離趙國,但說到底,其這些年來兢兢業業是為趙國。現在他冒失之下,說轉投之類的話,卻是在揭雲帥的傷疤。
而正是因為如此,他對於趙皇突然的聖旨,就越發的憤怒。
明明就差一點!三軍將士數十年來的沙場征戰,他們拋頭顱灑熱血,又是為什麼?他們為何要和談?
在其憤慨之時,雲徹已經招了招手,頓時,天穹之上傳來一聲啼鳴。不一會兒,一道黑羽金瞳的大雁徑直俯衝而下,落在雲徹的肩膀,他摸了摸其身上的羽毛,從懷中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紙信。
旋即,在熊赫以及四位副將愕然震驚的目光中,將紙信放於大雁腳踝的信筒。在後者極為人性化的眸子注視下,雲徹隻是點了點頭。
瞬間,其展翅而去。
“雲帥,您……您早與楚國之人相交?”熊赫和幾位副將,麵麵相覷,他們剛剛想問什麼。
雲徹便搖頭道:“隻是一些故人罷了,成與不成,尚且兩說……”
“這帝京……”雲徹抬頭,看向遠處方向,剛想吐露心誌。
突兀間。
雲徹臉色猛地一變。隻見遙遠的山頭,所在帝京的位置,城頭之上,忽然旗幟飄揚。旋即,黑壓壓的人頭如同洪流,徑直傾瀉而出。如此距離,常人不可見,但三品強者的眼力,卻清晰無比。
“出城了?”
雲徹有些意外,要知道,此前他們曾有過決戰,但對方初次失利之後,便一直龜縮在帝京內,借著城池守城,從來沒有出來過。
而此次突然出城?
雲徹順著那黑色洪流的方向看去……
不對!
他們所前去的方向,赫然是姚川河、李南佑的駐紮地!可這怎麼可能?此前他們進攻,對方一直守城不願意出來,現在卻突然出擊?
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