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呼嘯。
眾將士方才還欣慰不已,喜笑顏開的表情,此時卻仿佛僵在了臉上,然後變得呆滯。
陛下的聖旨,一前一後何故相差如此之大?
這……這是要……是要退兵嗎?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就讓他們的熾熱的心,幾乎被冷水澆個透心涼。
甚至後麵的話,甚至大家都沒有聽進去……
隻有一聲聲壓抑的,最終再也壓抑不住的聲音,猛地響徹而起!
“不!不可能!”
“開什麼玩笑?陛下讓我們回去?”
“糧草不夠?這是什麼理由,不是說淮東、雲安、江南等地,連續五年豐收嗎?再說我等接連攻破四郡,那四郡不也是糧草豐盈?我等攻城,謹遵雲將軍之命,甚至不曾對城內百姓有任何欺淩……”
“所過之處,四郡百姓見我軍猶如見青天,府庫縱然被那些賊子劫掠過,但也足以支撐我等北伐!”
“陛下為何要退?”
“還有……縱然拓跋皇族再強,我等也不懼,這麼多年的生死沙場都過來了,難不成我們活到了現在,是靠著拓跋敵軍,手下留情嗎?”
“告訴陛下,求給我們再多一點時間,帝京就在眼前,隻差一點就可攻下!難道陛下還不想攻下帝京嗎?”
此時此刻,一道又一道憤怒的聲音接連響起。
無數將士隻覺得荒誕,他們昨夜才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血戰,第一次都跟著熊赫將軍都摸到了城頭,若非帝京那邊也有“千人敵”坐鎮,且不止一個,他們早就攻上去了。
結果勝利明明就在眼前,現在卻讓雲徹將軍回京?
開什麼玩笑?
這一刻,這些根本不知道朝廷內部“風向”的士卒,震驚之餘,隻覺得憤怒。
而後,一些士卒們早已經不再行禮,而是怒然站起,朝著那宣讀聖旨的內侍,緩緩走來……
“唳!”
風雷玄鳥似乎感知到四周冷冽的氣氛,當即扇動翅膀。
然而,那宣旨的內侍隻是看了一眼,旋即冷哼道:
“諸位將軍!諸位將士,這可是聖旨!爾等要犯忤逆大罪嗎?”
話音落下。
他徑直朝著中軍大帳看去。
然而……
從始至終,雲徹並未出現。
“雲徹將軍,陛下要給您封侯,您難道也不接旨?”
先前恭維的聲音,此刻已經變得有些幽冷。
這位身穿蟒袍,頭戴黃玉束發冠,年齡卻隻有二十多歲的內侍,卻仿佛半點都不怕這些軍中將士的衝怒。
而是徐徐道:“此來之前,陛下曾有言在先,若將軍不接旨,奴婢隻好另行奉命了。”
話音落下,他便再度看向中軍大帳。
然而……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徐公公。”
就在這時,左路大軍統率要李南佑上前,身為五姓家族的一員,如今更是率領左路大軍,他當然認識一些宮內陛下的心腹。
隻是,眼下的確隻差一步,他想要說些什麼,起碼得寬限一點兒時間。
然而此刻,他還沒說話,就被對方伸手擋住。
“雲徹將軍,請恕奴家無禮!”
一邊說著,他赫然看向前方,聲音冷然。
“左路大軍統領,懷東李氏長房次子,李南佑接旨!”
話音剛落
這一刻,幾乎聽到這道聲音的,完全愣住。
甚至就連李南佑本人,也愣在原地,不知道對方在乾什麼,隻是呆立原地。
“李南佑,聽旨!”
其再度看向後者,李南佑終於反應過來,不等想通。他便滿臉詫異的伏地跪拜下去。
“臣李南佑聽旨!”
“唰!”
卻見,這位公公並沒有拿出聖旨,反而雙手拱起,朝著南方恭敬的拱了拱,隨即才朗聲道:
“陛下素有愛才之心,更喜提拔將帥之才,啟元十八年來,是因為陛下拔擢,才有了如今我趙國朝堂上的群英薈萃!同樣,也是因為陛下愛才,所以才不分立場、不分老幼,但凡有才者,皆可晉升高位。”
“但如今,陛下一手提拔之雲徹將軍,卻不尊帝令,視聖旨如同無物?眼裡既無天子,何等讓帝心寒?”
“故而,此次出發之前,陛下已做最壞打算,更曾下令於奴婢。倘若雲徹將軍心存高遠,依舊不遵帝令……那……”
唰!
下一刻。
但見這位徐公公,驟然看向李南佑。
“李南佑,懷安李氏長房次子,年僅三十六歲,便突破三品,天資卓越,縱然在整片東洲,也是萬中無一,實屬罕見,可為年輕一代之最。如今征戰沙場,早已證得沙場萬人敵之姿。”
“從軍數年來,帶兵如子,練兵如虎,用兵如神,此次出征,更是收複四郡,其功績之盛,早可封侯拜相!”
“如今朝政雖安,但三軍遠在萬裡,朕實屬擔憂,恐為他人一時意氣而葬送三軍,故而今日朕雖遠在千裡,但亦可賞賜功臣。”
“特拜李南佑,封侯賜爵,冠以“定軍”!”
“望定軍侯,不負朕之囑托,安定軍紀,帶大軍回返,以讓朕犒賞三軍!”
“李南佑接旨!”
唰!
“接旨”二字落下,此時此刻,不僅是李南佑滿臉震驚,隻覺得腦海似乎被一個巨大的鐵錘砸動。其它將領更是駭然,要知道,這裡麵的信息不可謂不大。
而這簡單的邏輯,哪怕是四周的士卒們,也聽得清清楚楚。
方才賜雲徹軍為“冠軍候”。
但雲徹將軍並沒有接旨,而這位內侍很快就改換聖旨,封李南佑為定軍侯。
定軍?
很明顯,定的就是此時此刻的三軍!
“這……這……”
此刻,李南佑艱難抬頭,他想通過麵前的徐公公,得知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
隻是……
“李將軍,哦,不對……定軍侯,還不接旨?”
徐公公聲音輕柔,麵帶笑意。
李南佑這才反應過來,縱然他是五姓長房之子,如今封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畢竟,他出了多少功,戰功幾何,他自己清楚。
而從剛才的聖旨來看,陛下分明是將此次“收複四郡”攻擊,直接改換到了“自己李家”的大旗之上。
甚至眼看著,三軍主帥,也要改旗易幟?
正如此想著,他也緩緩起身,準備接旨。
可是剛抬起頭,卻發現麵前之人兩手空空,哪裡有聖旨?
“定軍侯,在這兒……”
輕柔的嗓音響起,李南佑看到那徐公公的袖口徑直飛出一道“密信”,他心中一驚,這非聖旨,而是密旨!
正疑惑間,那密旨已經朝著自己而來,李南佑當即伸手將其接下。隻是剛拿到手上,就聽到一道細弱蚊蠅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定軍侯……這聖旨我並未念完,之後則是陛下密旨,將軍還請親自查看。”
李南佑心中一驚,而後麵不改色,緩緩點頭。
而這時,卻見徐公公再度往前一步。
雙眼冷芒幽暗深邃,徑直看向中軍大帳。
手掌一伸,當即,眾人這才注意到,身後的其中一位內侍,竟是再度取出一封聖旨,放在徐公公的手上。
而這一次,徐公公沒有將其打開,而是再度伸出另一隻手。
另一位內侍上前……
還是一封聖旨!
兩道聖旨!
此刻,但凡在場眾人,都覺得頭皮發麻。
今日所見,古今罕有!
難道……還是為雲徹將軍退軍而來的嗎?
果然,下一刻!
徐公公的聲音驟然響徹而起,而這一次,似乎用上了“獅吼功”類似的技法,其聲音朝著中軍大帳,似乎形成了一道可見的音波!
一連兩聲,震蕩而去!
“雲徹將軍聽旨!”
“雲徹將軍聽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