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婷悠悠轉醒,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她不過十三歲,隻覺頭痛欲裂,仿佛有千萬根針在腦中穿梭。兩種記憶在她腦海中如亂麻般交織,讓她一時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身處何方。“我怎會在此?弟弟又在何處?”宋潔茹掙紮著起身,身上的傷口傳來鑽心的疼痛,她忍不住輕呼出聲。這疼痛如同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記憶的閘門,她記起與弟弟在逃亡途中遭遇追殺,之後便失去意識。
宋潔茹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河畔荒草叢生的景象,遠處山巒連綿起伏。她發現自己身旁有一棵梨樹,周圍散落著幾個梨子,而地上還有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想必是自己昏迷時留下的。她意識到情況危急,弟弟生死未卜,追殺之人或許還在附近徘徊。
她強忍著身上的傷痛,艱難地俯下身,將散落的梨子一個個撿起,放入懷中,以備路上充饑。每動一下,傷口便如撕裂般疼痛,但找到弟弟、擺脫追殺的強烈信念支撐著她。“弟弟,你究竟在何方!莫要嚇姐姐!”她的呼喊聲在空曠的河畔回蕩,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儘管年紀尚小,宋潔茹因兩世記憶,性格中有著超越年齡的堅韌。現代記憶中的她,作為李怡婷時,生活在一個和平穩定的時代,有著溫暖的家庭和美好的未來。而原主的記憶裡,卻是父親含冤而死,自己與弟弟被迫踏上逃亡之路,身後是如影隨形的追殺。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讓她感到無比迷茫。但此刻,找到弟弟、擺脫追殺的強烈念頭占據了她的內心,她深知,這才是當下最為緊迫的事情。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宋潔茹心中一驚,急忙躲入一旁的草叢中。她透過草叢的縫隙望去,隻見一隊黑衣人馬疾馳而過,馬蹄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觀其裝扮,極有可能是追殺他們的人。宋潔茹大氣都不敢出,緊緊地趴在草叢裡,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仿佛要衝破胸膛。直到馬蹄聲漸漸遠去,她才小心翼翼地從草叢中鑽出,臉上滿是驚恐與疲憊。
宋潔茹深知時間緊迫,弟弟隨時可能遭遇危險。她咬咬牙,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朝著記憶中可能的方向快步走去。每走一步,身上的傷口都牽扯出一陣劇痛,但她顧不上這些,心中隻有一個信念:一定要找到弟弟,帶他脫離險境,前往福建投靠袁崇煥。
與此同時,在京城的高府內,高景仁靜靜躺在榻上,麵色慘白如紙,毫無生氣。一旁的大夫無奈地搖頭,歎息道:“高公子……已然去了……”屋內頓時哭聲一片,家人們沉浸在悲痛之中。丫鬟們低聲抽泣,高景仁的父親高世學更是老淚縱橫,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悲痛欲絕。
就在此時,高景仁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緊接著,他緩緩睜開雙眼。“少爺醒了!少爺醒了!”丫鬟的驚呼聲打破了屋內的哀傷氛圍。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紛紛圍攏到榻前,不敢置信地看著高景仁。大夫更是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仿佛見到了什麼驚天奇事。
黃俊山剛恢複意識,隻覺得四周一片嘈雜,腦袋昏昏沉沉。他努力睜開眼睛,看著周圍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的麵孔,心中一陣迷茫。但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兩種記憶在腦海中迅速閃過。
年僅十五歲的他,因兩世記憶,心智遠超同齡人。他想起自己在現代作為黃俊山時的平淡生活,以及如今穿越成高攀龍次子高世學之子的事實。與孫世昭和宋潔茹不同,黃俊山很快便傾向於接受穿越後的身份。他本就在現代生活中過得平淡不如意,而如今,成為高府公子,家族身世顯赫,自幼衣食無憂,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重新開始、實現抱負的絕佳機會。
高世學反應過來,猛地站起身,怒目圓睜,衝著大夫吼道:“你這庸醫!我兒分明還活著,你卻信口雌黃說他已去,險些誤了我高家大事!我高家待你不薄,你就這般回報?”管家也在一旁附和,滿臉怒容:“平日裡吹噓自己醫術高明,連公子是生是死都診不明白,簡直荒謬!往後哪還有臉在這京城行醫!” 一眾家丁和丫鬟也紛紛投來指責的目光,屋內頓時充滿了對大夫的聲討。
高景仁虛弱道:“父親,孩兒這是……所為何故?”高世學激動地握住他的手,聲音顫抖:“吾兒啊,你可算醒了,方才為父憂心如焚!你突然昏迷不醒,大夫都已斷言你……唉,如今你醒來,真是老天有眼呐!”高景仁看著父親那激動的麵容,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他在心中暗暗思忖:“我定是穿越了,既然老天給了我這個機會,身處這風雲變幻的萬曆四十八年,我定要乾一番大事業。憑我對曆史走向的些許了解,說不定能登上那至高之位 。”
高景仁越想越激動,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他深知,要實現這一目標困難重重。在這個封建時代,權力鬥爭錯綜複雜,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但他心中的野心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愈燃愈烈。
高景仁看著父親,說道:“父親,孩兒醒來後,隻覺如夢似幻。但孩兒深知,定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重生機會,為家族爭光。”高世學欣慰地點點頭,說道:“吾兒能有此覺悟,為父甚是欣慰。你且好好調養身體,其他的事,日後再做打算。”高景仁應道:“是,父親。孩兒明白。”
接下來的日子裡,高景仁一邊調養身體,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人和事,思考著如何利用自己穿越者的優勢,逐步實現自己的野心。他深知,凡事急不得,需徐徐圖之。
與此同時,莊庭浩悠悠轉醒,入目便是一片慘白。靈堂內,搖曳的燭火在慘白的帷幔上映出詭異的光影,仿佛無數冤魂在暗處窺視。刺鼻的香火味混合著人們的哭喊聲、驚呼聲,如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剛剛恢複的意識緊緊束縛。
“這究竟是何地?鄱陽湖那生死一瞬是夢,還是如今才是虛幻?”莊庭浩腦海中,現代與古代兩種記憶如洶湧的浪潮,激烈碰撞。現代生活裡的車水馬龍、高樓大廈,與此刻靈堂中的古樸陳設、肅穆氛圍格格不入;而原主孫世昭記憶裡的家族瑣事、人情世故卻又如此鮮活真實。他雙手抱頭,試圖讓混亂的思緒平靜下來,可兩種記憶卻如麻花般纏繞,越理越亂。
年僅十五歲的孫世昭,因兩世記憶的交融,眼神中透著遠超同齡人的深邃與沉穩。這般記憶的強烈衝擊,雖令他痛苦不堪,卻也促使他迅速去適應眼前的狀況。
“詐屍啦!”一聲尖銳的尖叫,如利刃般劃破這混亂的氛圍,將孫世昭從思緒的深淵中猛地拽出。原本沉浸在悲痛中的眾人,此刻像見了鬼魅一般,驚恐地四處奔逃。人群推搡間,供桌被撞翻,祭品散落一地,靈堂內一片混亂。
孫世昭的母親,一位麵容憔悴卻滿是疼惜的婦人,哭嚎著不顧一切地朝他撲來,泣不成聲:“昭兒,我兒怎會如此!”孫世昭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她,從記憶中得知,這便是自己的母親。看著母親那滿是淚痕、悲喜交加的麵容,孫世昭心中五味雜陳,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湧上心頭。
孫世昭的祖父孫瑋,一位身著素服,神色威嚴的老者,快步走到孫世昭麵前。
孫家的叔伯們也圍了上來,滿臉的震驚與疑惑。
孫瑋凝視著孫世昭,眼中滿是關切與詫異,問道:“世昭,你……你竟然醒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世昭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腦海中的混亂,抱拳朗聲道:“祖父、叔伯、母親,且莫慌亂。諸位稍安勿躁,容世昭理清思緒。”眾人聽聞,被他沉穩且帶著超越年齡成熟的聲音所震懾,漸次安靜下來。
孫世昭扶母親緩緩坐下,而後整了整衣衫,拱手向祖父問道:“祖父,敢問當下是何年何月?”孫瑋一怔,見他神情嚴肅,趕忙答道:“世昭啊,如今乃是萬曆四十八年呐。”孫世昭心中一凜,“萬曆四十八年”這幾個字如重錘般敲在他心上,讓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確已身處這個陌生又似曾相識時代的事實。
孫世昭內心陷入了深深的掙紮。現代世界的自由平等、科學理性,如同璀璨的星光,照亮過他作為莊庭浩時的生活;而這古代的禮教綱常、等級森嚴,又像一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但他憑借兩世記憶帶來的閱曆,很快明白當下處境。想起現代社會已遙不可及,眼前家族親人才是真實可觸。
他看著母親那擔憂的淚眼,裡麵滿是對自己的疼愛與關切;又環顧叔伯們關切的麵容,他們的眼神中透著家族的責任與擔當。孫世昭長歎一聲,心想,在這混亂的局勢下,自己根本無暇去深究兩種記憶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當下,隻能將現代之事當作黃粱一夢,以孫世昭的身份,肩負起家族賦予的使命,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
孫世昭定了定神,對祖父說道:“祖父,世昭已然清醒,此次死而複生,想必是上天眷顧。孫兒深知祖父一生廉潔奉公,愛民如子,任職期間為百姓做了諸多實事,在朝堂之上也是剛正不阿,不與奸佞同流合汙。如此亮節,實乃我孫家之楷模,更是朝廷之棟梁。孫兒堅信,朝廷終有一日會念及祖父的功績,重新啟用祖父,讓祖父得以繼續施展抱負,為天下蒼生謀福祉。”
孫瑋微微苦笑,輕撫胡須,緩緩說道:“世昭啊,祖父年事已高,曆經宦海沉浮,如今隻盼家族和睦,子孫平安。官場複雜,風雲變幻莫測,諸多事宜並非人力所能左右。你既已醒來,當務之急是調養好身子,日後也好為家族扛起重任。”
孫世昭重重點頭,說道:“祖父所言極是,孫兒定會保重身體。孫兒也定以祖父為榜樣,勤奮努力,將來為家族增光添彩,若有機會,也願如祖父一般,為百姓做些實事。”
孫瑋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微微點頭,說道:“有你這份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