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像一把鈍刀，正一寸寸割開陸燼的感官。
他能聽見自己喉間溢出的粗重喘息，能感覺到脖頸處的混沌紋路正順著下頜往耳後攀爬，每一根泛著幽紫的脈絡都像被澆了滾油，皮膚下的血管突突跳動，仿佛有活物在啃噬骨骼。
戰力界麵的紅光在視網膜上刺出殘影，倒計時停在"0"的瞬間，數據流突然陷入紊亂，原本清晰的數值線團成亂麻。
"陸哥"沈璃的聲音帶著哭腔。
少女的指尖剛觸到他肩膀，就被陸燼猛地拽開。
"彆碰我！"他額角青筋暴起，瞳孔裡倒映著界麵右下角的警告——【混沌紋路正在吸收"時之力"，目標：重塑燭龍母體意識節點】。
時之卡牌的藍光還籠罩在頭頂，可沈璃眼尾的水光比光罩更亮，她剛才那一下觸碰，讓他頸側的紋路明顯變深了幾分，"你的時之力在喂飽這些鬼東西。"
沈璃的手懸在半空，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她腕間的銀鈴隨動作輕響，那是小時候修複古籍時總愛係的裝飾，此刻卻像催命的哨子。"可你的界麵"她聲音發顫，"顯示紋路覆蓋度已經到73了，再這麼下去"
"閉嘴。"陸燼咬著牙笑，混沌紋路爬過他左臉，在眼角綻出分叉的枝椏，"我現在需要的是——"
"看屏障！"淩蘇夜的冷喝截斷了他的話。
熵寂卡牌的黑霧突然暴漲，原本纏繞在三人周圍的防禦屏障化作黑色荊棘，如活物般纏上陸燼的手臂。
淩蘇夜的指尖沁出血珠，她正用指甲在卡牌背麵刻下新的符文，"混沌紋路在反向共鳴！"她抬頭時，鏡片後的眼睛泛著幽藍的光，那是熵能過載的征兆，"管理局穹頂——"
陸燼順著她的視線抬頭。
原本陰雲密布的天空裂開一道縫隙，金色的光瀑傾瀉而下，在穹頂投出巨大的全息投影。
無數齒輪咬合轉動，機械音混著電流雜音在天地間炸響，像無數把鋼刀同時刮過金屬："警告：宿命閉環終止失敗。
檢測到'時淵之影'與初代使徒意識的雙向綁定——"
"雙向綁定？"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界麵突然彈出新的窗口，【因果律關聯度：89】的紅色數字刺得他睜不開眼。
他終於明白為何倒計時會逆流——自己用仲裁卡牌強行終止閉環時，竟將時淵法典的力量與初代殘影的意識鎖死了。
就像兩根絞在一起的繩索，扯斷一根，另一根反而會勒得更緊。
沈璃的時之卡牌突然劇烈震顫，藍色光罩出現蛛網般的裂紋。
她踉蹌兩步，扶住旁邊的斷牆，發梢沾著牆灰："陸哥，我的界麵顯示初代意識正在順著紋路往你識海鑽！"
"所以那些紋路不是反噬。"淩蘇夜的熵寂荊棘突然收緊，在陸燼手臂上勒出血痕，"是通道。"她的聲音冷得像冰錐，"初代想借你的身體複活。"
陸燼突然笑了。
混沌紋路爬上他的嘴唇，說話時像在嚼碎玻璃："有意思。
我以為他隻剩殘影了。"他伸手扯下一片荊棘，血珠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麵綻開黑紅的花，"那正好——"
"快看投影！"沈璃突然指向穹頂。
金色齒輪中浮現出初代殘影的臉。
那是張被時光腐蝕的臉，左眼是空洞的黑洞，右眼卻亮得駭人，像兩顆即將爆炸的星辰。"我早說過你會後悔。"他的聲音混著機械音的扭曲，"時淵法典的力量從來不是鑰匙，是棺材。
你用仲裁卡牌打開的不是閉環，是"
"是他的棺材。"陸燼打斷他。
他感覺有冰涼的觸感正順著後頸往腦內鑽，那是初代意識的觸須。
界麵突然彈出【意識防禦：67】的提示，數據流瘋狂滾動著計算破解方式。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混沌紋路在舌尖蔓延出灼燒感，"但現在，我改主意了。"
淩蘇夜的熵寂卡牌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黑霧，將陸燼整個人包裹其中。"撐住。"她的聲音悶在黑霧裡，"我在反向轉化他的意識，界麵顯示轉化率3。"
沈璃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卡袋。
那裡沉睡著"因果律清道夫"卡牌，是她壓箱底的底牌。
陸燼的混沌紋路已經爬上眉骨，在額間形成扭曲的圖騰，她能看見那些紋路下跳動的血管，像在跳一支死亡的舞。
"沈璃。"陸燼突然開口。
他的聲音有些模糊，像是隔著層水幕。
沈璃抬頭，看見他被紋路覆蓋的右眼突然亮起金光——那是時淵法典在反抗。"彆"
但沈璃已經摸出了那張卡牌。
卡牌表麵浮起銀色鎖鏈的紋路，在她掌心發燙。
她望著陸燼逐漸被紋路覆蓋的臉，想起三天前在古籍裡看到的預言："當混沌覆蓋因果，清道夫的鎖鏈將穿透輪回。"
陸燼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他看見沈璃指尖的卡牌泛起微光，看見她咬著嘴唇舉起卡牌，看見鎖鏈的虛影在虛空中成型。
"沈璃！"他想喊，但混沌紋路已經纏住了聲帶。
銀色鎖鏈穿透黑霧的刹那，陸燼額間的混沌紋路像被澆了滾油。
他眼前炸開刺目的白光，意識被劇痛扯成碎片，卻在瀕臨潰散前捕捉到視網膜上突然跳出的界麵彈窗——【紋章核心定位完成：林小邪記憶殘片（共鳴率：999）】。
林小邪？
這個名字像重錘砸在他混沌的識海裡。
三年前在潘家園舊書攤，那個總愛蹲在他修複台前偷吃桂花糕的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此刻正以數據洪流的形態在界麵裡翻湧。
陸燼喉間溢出破碎的低笑，血沫混著這句話散在風裡："原來原來那些被我當廢紙收走的童年畫本"
金光突然從他心口迸發。
時淵之影的虛影穿透他的胸膛，在半空凝出半透明的輪廓。
那是個穿著暗紋長袍的男人，眉眼與陸燼有七分相似，額間卻嵌著枚與混沌紋路同色的菱形印記。
他的聲音像兩塊金屬在虛空裡摩擦："倒計時是初代設的局——你用仲裁卡牌強行終止閉環時，就把真正的陷阱鎖進了卡牌內部。"
"你是誰？"陸燼咬著牙撐起身，混沌紋路在他脖頸處扭曲成猙獰的蛇形。
界麵瘋狂跳動，【意識防禦】從67暴跌至42，卻在接觸到金光的瞬間回升了3。
時淵之影的指尖點在陸燼眉心："我是你，也是法典。"他的目光掃過癱坐在地的沈璃——少女的銀鈴還在腕間輕響，可她的時之卡牌已裂開蛛網紋，"她的因果律清道夫觸發了記憶共鳴。
林小邪不是普通人，她是初代用輪回之力捏的'鑰匙'。"
"夠了！"
淩蘇夜的低吼像冰錐刺破空氣。
她的熵寂卡牌在掌心燒出焦痕，黑霧不再是防禦屏障，而變成無數根倒刺荊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她手腕的皮膚。"熵能失控了。"她的鏡片裂開三道縫，幽藍的光從裂縫裡滲出來，"我之前反向轉化初代意識時，誤把時淵之影的能量也卷進去了——"
話音未落，最粗的那根荊棘突然暴長。
它穿透時淵之影的虛影，在其心臟位置綻開黑色花簇。
時淵之影的輪廓劇烈震顫，卻沒有消散，反而發出類似於電流過載的尖嘯："做得好，熵寂者。
你這一下，正好幫我撕開了閉環的外皮。"
陸燼的界麵突然炸開刺目的綠光。
原本停滯在"0"的倒計時開始瘋狂跳動，【閉環進度：91（倒計時：71小時）】的紅色數字刺得他瞳孔收縮。
他終於看清時淵之影背後的全息投影——那些金色齒輪不再是機械結構，而是由無數張半透明卡牌堆疊而成，每張卡牌上都印著林小邪不同年齡的笑臉。
"71小時。"陸燼舔了舔嘴角的血，混沌紋路在他齒間蔓延出灼燒感，"足夠我做很多事了。"他看向沈璃，少女正用顫抖的手攥著裂開的時之卡牌，眼尾的淚在臉上衝出兩道乾淨的痕，"小璃，清道夫卡牌的副作用是什麼？"
沈璃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預言說會喚醒鑰匙的'另一麵'。"她抬頭時，陸燼看見她眼底有細碎的藍光在凝結，"但我沒想到鑰匙是你最親的人。"
"所以初代選林小邪。"淩蘇夜突然扯斷纏在手臂上的荊棘，血珠濺在時淵之影的虛影上，黑霧竟開始蠶食那抹金光，"因為她的存在能讓你主動打開仲裁卡牌。"她的熵寂卡牌突然發出蜂鳴，"現在閉環進度到91，剩下的9應該和仲裁卡牌裡的陷阱有關。"
時淵之影的輪廓開始變淡。
他最後看了陸燼一眼，目光裡竟有幾分悲憫："記住，真正的敵人不是初代。
當閉環完成時——"
"夠了！"陸燼猛地抬手。
時淵法典在他識海深處共鳴，時淵之刃的虛影從他背後浮現，將時淵之影的話斬斷在風裡。
他能感覺到混沌紋路正在退卻，雖然緩慢，卻確鑿無疑。
界麵裡【混沌覆蓋度】從73降到了68，【意識防禦】回升至59。
沈璃突然站起來。
她踉蹌著撲進陸燼懷裡，銀鈴撞在他鎖骨上發出脆響。"陸哥，我好怕。"她的聲音悶在他頸窩，"怕清道夫卡牌會傷害你，怕林小邪"
"不會的。"陸燼伸手按住她後頸，時淵法典的溫暖順著掌心渡過去。
他看向淩蘇夜，後者正在用熵能修複卡牌上的焦痕，指尖的血滴在卡麵凝成暗紅的符文，"小淩，需要多久能穩定熵能？"
"最多半小時。"淩蘇夜沒抬頭，鏡片後的眼睛卻亮得驚人，"但我需要你界麵裡的閉環數據。"
陸燼點頭。
他的界麵突然彈出新窗口，【仲裁卡牌解析進度：12】的提示讓他挑眉。
而在三人頭頂，原本顯示倒計時的金色齒輪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最外層的齒輪開始崩解，金屬碎屑在空中重組，隱約露出下方青銅色的卡牌輪廓。
時淵之影消散的刹那，那抹青銅色突然發出蜂鳴。
陸燼的瞳孔微縮。
他聽見齒輪崩解的脆響裡，混著某種古老的、類似於書頁翻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