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後頸的涼意順著脊椎竄上頭皮時,他的瞳孔正映著法則層裡那簇逆生長的藍。
那些本該隨時間消融的冰晶竟在往回長,棱麵切割著金色沙粒,每道裂痕都像在啃食空氣裡的法則碎片。
他下意識攥緊沈璃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比往常低了三度——這不對勁,時之血脈的核心該是暖的,像曬過的舊書頁。
"觀測界麵!"他低喝,視網膜上的數據流卻在閃爍雪花。
最後一行"時之力關聯:瀕死臨界點"剛跳出來,混沌裂隙在他指尖的震顫裡突然縮成巴掌大的黑洞,像被誰掐住了喉嚨的蛇。
沈璃的指甲陷進他手背。
陸燼轉頭,正撞進她泛著金紋的眼底。
那抹暗金不再是溫柔的紋路,而是從她後頸竄出的鎖鏈,纏著脊椎往上爬——她的時之力核心,正從尾椎位置浮起來,像被無形的手掏出來的星子,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方凝成沙漏形狀。
金色沙粒倒著流,漏底的一端卻結著冰碴。
"沈璃?"他聲音發顫。
她的唇在抖,睫毛上掛著汗珠,可嘴角還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陸燼,我好像聽見沙漏碎的聲音了。"
界麵殘影突然炸開刺目的紅光。"時空錨點:絕對零度戰場激活(持續:003秒)"——003秒,夠眨半下眼,夠心跳半拍,夠世界樹的根係再往奇點裡鑽半寸。
陸燼的太陽穴突突跳。
他想起三天前在敦煌石窟裡,沈璃捧著半塊殘碑說"時之使徒的核心是時空的錨",那時她的指尖撫過碑上的沙漏紋,眼睛亮得像星子。
現在這顆星子要碎了,碎在他手心裡。
"不行。"他喉嚨發緊,另一隻手按上她後頸的金紋,試圖把那要抽離的核心按回去。
可那些紋路燙得驚人,像燒紅的鐵絲,"沈璃你聽我說,程硯要的是輪回核心,我們還有——"
六道破空聲同時炸響。
陸燼本能地把沈璃往身後帶,抬頭正看見初代使徒的殘影。
那尊六臂虛影不知何時逼近,每根骨節分明的手指都刺進法則層的奇點,暗紫色的血從指縫滲出來,在虛空中畫出古老的輪回印。
他的六張臉同時裂開,發出鏽鐵摩擦般的笑聲:"終於等到觀測者與時間同頻"
"混沌裂隙!"陸燼咬著牙喚出武器。
可裂隙裡沒湧出黑芒,反而溢出大把金色沙粒——是之前逆轉的輪回核心能量!
那些沙粒像有生命般在兩人周圍築起屏障,撞上來的輪回印被彈開,在屏障上留下蛛網似的裂紋。
沈璃突然抓住他按在後頸的手。
她的體溫正在流失,冷得像塊冰,可指尖卻在他掌心寫著字:"彆管我,看奇點。"
陸燼抬頭。
被初代使徒刺穿的奇點正在滲出藍光,那光很熟悉,像前晚程硯虛影消失時殘留的能量。
他突然想起因果律守望者最後那句"觀測者悖論的代價"——當觀測者成為變量,當時間核心與法則奇點同頻
"沙漏要碎了。"沈璃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她上方的金色沙漏已經裂了細紋,倒轉的沙粒正從裂縫裡漏出來,落在屏障上滋滋作響。
陸燼這才發現那些沙粒不是金的,是血的顏色,混著冰晶的藍。
界麵突然彈出一行亂碼,在他視網膜上瘋狂閃爍。
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聽見沈璃越來越弱的心跳,聽見初代使徒的笑聲裡藏著的狂喜。
然後,他聽見某種利器撕裂空氣的尖嘯——
不是來自奇點,不是來自世界樹,而是來自沙漏的方向。
陸燼的餘光瞥見一道藍光,像根被拉長的閃電,正從沙漏的漏口位置鑽進來。
他想動,可沈璃的手突然攥緊他,用最後一絲力氣把沙漏往他懷裡推:"陸燼,抓住錨點"
沙漏在他掌心發燙,裂紋裡滲出的血滴在他手背上,燙出小紅點。
界麵殘留的數據流突然凝結成一行血字:"因果律斷絕——"
下一秒,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陸燼隻看見沈璃的嘴在動,卻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他看見初代使徒的六隻手頓在半空,看見世界樹的根係停止崩解,看見那道藍光離沙漏隻剩三寸距離
絕對零度戰場,003秒的永恒。
陸燼突然笑了。
他低頭吻了吻沈璃冰涼的額頭,然後握緊沙漏,對著那道逼近的藍光,說出藏在心裡三天的話:"硯叔,你猜我給世界樹準備的,到底是燃料"
還是炸彈?
絕對零度的003秒裡,陸燼聽見了金屬貫穿晶體的脆響。
那道藍光在逼近的最後三寸突然凝實,化作柄纏繞著灰霧的權杖——守望者權杖。
他曾在程硯書房的暗格裡見過它的拓本,此刻尖端正抵著沙漏中心,紫黑色能量順著裂紋爬進金砂,像條毒蛇在啃食時間的心臟。
"因果律斷絕"陸燼喉間溢出破碎的呢喃。
視網膜上的血字正在融化,每道筆畫都像被投入沸水的墨,而他掌心的沙漏震得更厲害了,金砂混著血珠濺在他手背上,燙得皮膚發紅——不是痛,是某種灼燒般的清醒。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沈璃破譯的殘碑上,"時之錨點"旁刻著一行極小的字:當因果成為囚籠,打破它的鑰匙,藏在錨點的裂縫裡。
沈璃的手指在他掌心抽搐。
他低頭,正撞進她泛著水光的眼睛。
她的瞳孔裡映著沙漏的裂痕,金紋從後頸竄到耳尖,像團燒得太旺的火。
下一秒,她突然抽回手——那隻原本與他交握的手,此刻正攥著塊從沙漏裂縫裡崩出的菱形碎片。
"沈璃!"陸燼想去抓她的手腕,卻見她將碎片尖端對準自己眉心。
金砂順著碎片滑落,在她額間畫出血線,可她的表情比絕對零度的冰還冷:"陸燼,你說過觀測者悖論的代價,是變量成為錨點。"她的聲音像被凍住的琴弦,每句話都帶著細碎的顫音,"現在我做你的錨。"
碎片刺入眉心的瞬間,陸燼的界麵殘影突然炸開刺目白光。"法則重構進度:72(需反向突破)"的血字在他眼前閃爍,而沈璃後頸的金紋正順著她的脊椎瘋狂蔓延,原本透明的時之力核心從她體內浮起,竟在虛空中凝成根纏繞冰晶的鎖鏈——絕對零度鎖鏈。
鎖鏈末端紮進沙漏裂縫,將即將崩解的時間核心與她的命門連在一起。
"愚蠢的後輩!"初代使徒的六張臉同時扭曲。
他刺進奇點的手指滲出更多暗紫血珠,那些血珠竟在虛空中凝結成第二尊虛影——雙生形態。
原來的六臂虛影握著輪回印,新分裂出的那尊卻提著柄由法則碎片鑄成的劍,劍尖指向陸燼心臟位置:"觀測者與時間同頻?
正好讓你們見證混沌終焉的真正形態!"
陸燼突然覺得胸口發悶。
他下意識低頭,卻見自己左胸位置的衣物正在融化,露出皮膚下暗紫色的紋路——與初代使徒指尖的輪回印如出一轍。
那些紋路像活物般往心臟裡鑽,每爬一寸都像被火烙,他想起程硯說過"世界樹需要宿主",此刻才驚覺自己早被當成了養料。
"沈璃!"他嘶吼著去抓她的手腕。
她的皮膚冷得像浸在液氮裡,可鎖鏈連接的位置卻燙得驚人,"你瘋了?
這鎖鏈會抽乾你的時之力!"
"抽乾才好。"沈璃笑了,血從她眉心的傷口滲出來,順著鼻梁滴在鎖鏈上,"這樣你就能用我的核心,反向突破法則層。"她的瞳孔開始渙散,金紋卻亮得刺眼,"界麵說需要72,我給你100。"
初代的雙生虛影同時動了。
輪回印砸向沙漏,法則劍刺向陸燼咽喉。
陸燼的界麵突然彈出最後一行數據:"陸燼戰力:初代使徒級(觀測者形態)"——這行字剛跳出,他便覺體內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金色鎖鏈從他脊椎竄出,在虛空中發出鐘鳴般的嗡響,竟生生撞開了刺來的法則劍。
"原來這就是觀測者形態。"陸燼喘著粗氣。
金色鎖鏈在他身後展開,每根鏈節都刻著時淵法典的紋路,鎖鏈尖端竟延伸進了法則層深處的奇點。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鎖鏈正在撬動世界樹紮進奇點的根係——程硯用了三百年埋下的伏筆,此刻正被他一寸寸扯斷。
沈璃的手指突然勾住他的小指。
她的體溫已經低得離譜,可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亮:"陸燼看鎖鏈。"
他順著她的目光抬頭。
金色鎖鏈與絕對零度鎖鏈在虛空中交纏,像兩條首尾相銜的龍。
而在鎖鏈交纏的位置,沙漏的裂痕正在愈合——不是恢複原樣,而是長出了新的紋路,像朵正在綻放的星芒。
初代使徒的雙生虛影同時發出尖叫。
原本穩定的輪回印出現了裂痕,法則劍上的法則碎片開始剝落。
陸燼能聽見世界樹根係斷裂的脆響,能看見奇點裡的藍光正在彙聚成新的核心——那是程硯最害怕的東西,也是他和沈璃賭上一切要守護的。
意識開始模糊時,陸燼最後看見的,是金色鎖鏈尖端突然泛起的刺目光暈。
那些光暈正順著鎖鏈往法則層核心鑽,像把正在開鎖的鑰匙。
他聽見沈璃在他耳邊說"賭贏了",然後便陷入黑暗。
但在徹底失去知覺前,他分明感覺到,金色鎖鏈的尖端,已經觸到了法則層核心的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