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則層的風裹著細碎的金砂掃過陸燼的眉梢。
他望著鏡麵上映出的現代街景,喉結動了動——那間掛著"燼古齋"木牌的古董店簷角,還垂著他上周新換的銅鈴,此刻正被鏡中無形的風吹得輕晃,叮咚聲仿佛穿透鏡麵,撞進他耳膜。
"阿燼。"沈璃的聲音帶著點發顫的甜,指尖攥緊他袖口的力道突然加重。
他低頭,正撞進她霧蒙蒙的眼——那對總愛撲閃著說些沒頭沒腦話的眼睛裡,此刻浮著細碎的星芒,像是有銀河在眼底翻湧。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陸燼後頸的汗毛忽地豎起。
沈璃發間那枚月牙形的沙漏正在崩解,乳白的時之力不再是溫柔的溪流,而是凝成根根泛著冷光的鎖鏈,"嗤啦"一聲穿透最近的鏡麵。
被刺穿的鏡中世界劇烈震顫,他常去的古董店門匾"燼古齋"三個字突然扭曲成血紅色,像被什麼東西在背後狠狠拽了一把。
"時之核心"沈璃的牙齒咬得發白,額角沁出冷汗。
陸燼這才發現她腕間的銀鐲不知何時裂開條縫,露出底下暗金色的紋路——那是初代混沌使徒的血脈印記。"它們在爭奪觀測權。"她的聲音細若蚊蠅,鎖鏈卻愈發粗壯,每穿透一麵鏡子,就有幽藍的光粒順著鏈身爬回她體內,"我能能感覺到那些鏡麵裡的'我們',他們在喊我的名字"
"退後。"陸燼將她往身後帶了半步,時淵法典不知何時已落在他掌心。
封皮上的青銅紋路正隨著鏡麵的蔓延而遊動,像活過來的蛇。
他盯著沈璃身後突然浮現的身影——那是個裹在灰袍裡的老人,麵容隱在陰影中,手中握著根纏繞著星辰的權杖,杖頭的寶石正隨著沈璃的鎖鏈震顫。
"因果律守望者。"陸燼的聲音沉了下去。
他記得時淵法典裡提過這個名號,是輪回法則的具象化監管者。
老人抬起權杖的刹那,陸燼掌心的混沌裂隙突然發燙,紫霧翻湧著鑽進他靜脈,視野邊緣開始浮現淡金色的數據流——"法則層能量吸收率:17→23→31"。
"有意思。"守望者的聲音像兩塊古玉相擊,"新觀測者竟能主動吞噬法則能量。"他權杖輕點,最近的鏡麵突然裂開道黑縫,從中滲出的不是光,而是黏膩的暗紫色物質。
那物質觸碰到沈璃的鎖鏈時發出刺啦聲響,陸燼看見她的指節瞬間泛白,鎖鏈上的幽藍光芒被腐蝕出一個個焦黑的洞。
"熵寂餘燼"陸燼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三天前在熵寂軍團老巢見到的景象——那些能腐蝕一切法則的黑色黏液,此刻正順著黑縫瘋狂湧出,在半空凝成人形。
程硯的臉從黏液裡浮出來,左眼泛著和記憶體相同的暗金,右眼卻爬滿血絲,"小老鼠,你以為殺了個虛影就能高枕無憂?"他張開雙臂,背後浮現出巨大的世界樹虛影,根係穿透所有鏡麵,正纏上最深處那團幽藍的光——初代使徒的核心。
"世界樹的根"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終於想起程硯書房暗格裡那卷被蟲蛀的手劄,最後一頁歪歪扭扭寫著:"要讓世界樹吞掉所有輪回核心,我就能成為"
"成為新的輪回掌控者?"陸燼突然笑了,指節捏得發白。
他能感覺到混沌裂隙在體內沸騰,那些瘋狂湧來的法則能量正順著血管往心臟彙聚,"但你漏了件事——"他抬手,時淵法典的封皮"唰"地展開,青銅紋路化作鎖鏈纏上程硯的腳踝,"觀測者的權限,從來不是繼承,是掠奪。"
程硯的表情瞬間扭曲。
他背後的世界樹根係突然劇烈收縮,初代核心的幽藍光芒卻愈發刺眼,界麵殘留的"輪回核心:已重置(觀測者模式)"幾個字在鏡麵間炸開,像一串被踩碎的星子。
沈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陸燼低頭,正看見她眼底的星芒突然凝作數據流——那是隻有他能看見的淡金色數字,在她瞳孔裡跳動著:"因果律關聯:觀測者(100)→(103)"。
"阿燼"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你的眼睛在發光。"
陸燼伸手摸向自己的臉。
指尖觸到的不是皮膚,而是某種更燙的東西——他的視網膜正在發燙,有細碎的光粒順著眼尾滑落。
那些光粒在空中凝成行行小字,他聽見時淵法典的低語在耳邊炸開:"戰力數值界麵激活程序啟動"
程硯的嘶吼混著世界樹的斷裂聲在法則層回蕩。
陸燼望著鏡中無數個自己,突然咧嘴笑了。
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眼底蘇醒——那是屬於觀測者的,能看穿所有因果的,終極視野。
陸燼指尖的光粒還未完全消散,視網膜上突然炸開一片刺目的金芒。
那些原本浮於視野邊緣的數據流像被磁石牽引,在他眼前凝出半透明的全息投影——最頂端的標題欄泛著混沌屬性特有的紫黑光澤,"混沌之主(觀測者形態)"幾個燙金大字正隨著他的心跳明滅。
"這是"他喉間發緊。
時淵法典在掌心灼燒的痛感突然變得清晰,那些曾被他視為輔助工具的戰力數值,此刻正以更鮮活的方式翻湧:"法則層能量同化率:92→97→100(觀測者權限覆蓋完成)"、"因果律觀測範圍:半徑5000法則單位→全維度覆蓋(平行宇宙同步中)"。
"新玩具?"因果律守望者的聲音裹著金屬刮擦般的刺響。
老人灰袍下的手臂青筋暴起,權杖尖端的星辰寶石正滲出幽綠的法則液滴,"你以為吞噬法則就能成為掌控者?"他突然向前半步,權杖狠狠插進腳下翻湧的法則奇點——那是所有鏡麵世界交彙的核心,紫黑色的漩渦瞬間被染成青灰,"真正的遊戲——"他的聲音突然扭曲成無數重疊的回響,"是觀測所有可能性的湮滅。"
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時淵法典的封皮在掌心裂開細小的紋路,原本溫和的青銅銘文此刻泛著冷光,竟開始複述守望者的話:"觀測湮滅"他這才驚覺,那些湧入體內的法則能量不再是單純的力量,而是帶著某種意識的碎片——像是有人在他靈魂裡刻下了觀測者的視角,讓他能同時看見十三個鏡麵中程硯的不同表情:有的在冷笑,有的在嘶吼,有的正將世界樹根係纏上初代核心。
"阿燼!"沈璃的尖叫刺穿所有雜音。
陸燼猛地轉頭,正看見她發間的月牙沙漏徹底崩解——乳白的時之力不再是鎖鏈,而是化作漫天星塵簌簌墜落,在她腳邊堆成細小的沙堆。
她的銀鐲紋路全部裂開,暗金色的血脈之光像即將熄滅的燭火,"沙漏停了"她踉蹌著抓住他手腕,指尖涼得驚人,"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了那些平行宇宙的'我們'"
話音未落,陸燼的瞳孔驟縮。
他順著沈璃的目光望去,原本映著現代街景的鏡麵裡,竟有無數個"自己"正在消散——穿修複師圍裙的、握時淵之刃的、被熵寂黏液腐蝕半邊身體的每個"他"的輪廓都在剝落,化作金色沙粒飄向法則奇點。
沙粒經過程硯時,那團由熵寂黏液凝成的虛影突然咧開嘴,笑聲混著千萬種音調炸響:"現在,讓我們開始真正的輪回吧!"
"你他媽到底做了什麼?"陸燼反手攥住沈璃的手腕,混沌裂隙在指尖狂湧。
他能清晰"看"到程硯與所有平行宇宙陸燼的因果線——那些金色沙粒不是消散,而是被世界樹根係抽乾了輪回核心的能量,"你吸收的不是法則,是觀測者的命數?"
程硯的虛影伸出手指,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血線:"每代觀測者都是輪回的燃料,你以為時淵法典為什麼選你?"他的右眼血絲突然蔓延至整張臉,"因為你是最貪心的那個,貪心到連平行宇宙的自己都不肯放過——"他的指尖點向法則奇點,"現在,所有觀測者的能量都在喂飽世界樹,等它吞下最後一粒沙"
"夠了!"陸燼低喝。
他能感覺到觀測者形態帶來的視野正在蛻變——不再是單純的數據,而是能"觸摸"到每條因果線的溫度。
他抓住沈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裡正跳動著時淵法典的心跳:"沈璃,用你的血脈印記,鏈接我的核心。"她眼底閃過困惑,但暗金色的紋路還是順著他的手腕爬了上去。
"你瘋了?"沈璃的聲音帶著哭腔,"這會抽乾我"
"抽乾的是程硯的算計。"陸燼盯著程硯身後逐漸凝實的世界樹虛影,觀測界麵突然彈出新提示:"因果律反轉條件達成(觀測者+時之血脈)"。
他咧嘴露出白牙,"他要所有觀測者的能量,那我就給他個能撐爆世界樹的——"
"陸燼!"因果律守望者的權杖突然爆出刺目藍光。
老人的陰影終於退去,露出一張與程硯有七分相似的臉,"你根本不明白觀測者悖論的代價!
當觀測者成為被觀測的變量"
但陸燼已經聽不清了。
沈璃的血脈與他的法則能量在體內交融,觀測界麵的數據流化作實質的金色鎖鏈,穿透所有鏡麵,纏上世界樹最粗壯的根係。
程硯的虛影在鎖鏈觸及的瞬間扭曲成尖嘯,而那些本要融入奇點的金色沙粒突然逆轉方向,像被磁鐵吸引般湧向陸燼心口——
"輪回核心吸收率:0→30→70"
"世界樹根係崩解率:5→15→30"
"警告:法則層異常——"
最後一行提示剛跳出,陸燼便覺後頸一涼。
他下意識轉頭,正看見原本覆蓋法則層的金砂不知何時凝結成冰晶,那些棱角分明的藍色晶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逆向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