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的指尖還停在蘇晚晴的臉側,那些本應冷若殘頁的光團此刻卻帶著體溫,像被捂在胸口的玉墜。
他喉結滾動,後槽牙咬得發疼——這不正常,記憶體不該有溫度,更不該讓他想起十二歲那年,煎餅攤老板娘把烤得焦香的餅塞給他時,掌心的餘溫。
"格式化進度:23。"界麵血霧裡的數字刺得他瞳孔收縮。
程硯的青銅手指戳在蘇晚晴額心的瞬間,金發女人的發絲突然泛起星芒,每一根都化作細碎的時之沙粒,順著他指縫滑落,滲進法典裂痕裡。
"密鑰匹配度:完美——檢測到'程硯意識'正在逃離法典。"界麵的提示音突然清晰,像是被沙粒洗去了血汙。
蘇晚晴空洞的眼眶裡浮起混沌紀元的星圖,她的聲音混著沙粒摩擦的沙沙聲:"他把我變成維持輪回的栓塞現在輪到你了陸燼。"
陸燼後頸的寒毛炸開。
程硯的冷笑像淬了毒的針:"你以為我為什麼留著這具記憶體?
她是世界樹最精密的鑰匙,既能輸送養分,也能——"他青銅臂彎的根須猛地收緊,沈璃的悶哼卡在喉嚨裡,"鎖死所有反抗者的生路。"
沈璃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被根須纏住腰腹的瞬間就召喚了時之鎖鏈,可當鎖鏈纏上蘇晚晴手腕時,界麵突然閃爍猩紅警告:"因果律悖論:初代使徒血脈無法傷害世界樹密鑰持有者。"沙粒順著鎖鏈攀爬,在她瞳孔裡映出細碎的光——那些金色的顆粒正絞碎時之金屬,像熱刀切開黃油。
"彆傻了璃!"陸燼的聲音帶著血沫的腥甜,他能看見沈璃頸側跳動的青筋,"她的意識是程硯的'因果律產道'!"
這句話像重錘砸在沈璃心口。
她突然鬆開鎖鏈,時之羅盤在掌心轉得飛旋,竟生生扯斷兩根纏住腰的根須。
鮮血順著她後腰滲出,在月白大褂上洇開暗紅的花:"我凍不住她,但能凍住那些根須——"
"夠了!"陸燼的暗金鱗片已經爬滿右臂,混沌屬性灼燒的熱度燙得皮膚滋滋作響。
他望著蘇晚晴發間還在墜落的沙粒,望著程硯越來越得意的冷笑,望著沈璃蒼白臉上的血珠,突然扯開混沌裂隙。
鏽蝕法典從裂隙中跌出,表麵的銅綠在混沌能量裡蒸騰,露出下麵刻滿咒文的青銅本體。
陸燼握著法典的手在抖——這是他從黑市淘來的殘次品,本以為隻是普通古董,此刻卻與時淵法典產生共鳴,震得他虎口裂開。
"禁忌疊加:虛空共鳴x世界樹反噬。"界麵突然炸開刺目的藍光,數據如暴雨傾盆:"當前融合度:47檢測到目標核心:世界樹胚胎。"
蘇晚晴的胸口被法典抵住的瞬間,她空洞的眼眶裡突然溢出血淚。
陸燼看見她脖頸處浮現出與程硯相同的青銅紋路,像藤蔓般纏繞著她的鎖骨、下頜,最後在額心彙成龍首圖騰——那是程硯常戴的青銅麵具的紋路。
"用你的密鑰給世界樹注射混沌抗體!"陸燼咬著牙將法典往前送,暗金鱗片刺破掌心,血滴在法典上綻開金紅的花,"你不是栓塞,你是——"
"是解藥。"蘇晚晴突然笑了,血淚順著臉頰滑進領口,"我早該想到的。
程硯用輪回法則困住我,卻忘了時淵法典的吞噬屬性,能消化任何'養分'。"
她的手突然覆上陸燼按在法典上的手。
沙粒從她指縫湧出,不是滲進法典,而是順著陸燼的傷口倒灌進他的血管。
界麵瘋狂跳動:"時之疫苗融合度:79檢測到世界樹胚胎活性下降32程硯意識逃離進度:81。"
程硯的冷笑終於出現裂痕。
他青銅手臂上的根須開始萎縮,像被曬蔫的藤蔓,沈璃趁機掙開最後束縛,時之鎖鏈"哢"地纏上他的手腕。
陸燼能聽見程硯的怒吼混著金屬扭曲的尖嘯,但他的注意力全在蘇晚晴身上——她的光團正在消散,可消散前的最後一刻,她的指尖輕輕點在陸燼眉心的羅盤上。
"記住,"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維度湮滅需要創世級抗性。"
界麵突然黑屏。
再亮起時,隻剩一行閃爍的血字:"抗性:創世級。"
陸燼的後背沁出冷汗。
他望著逐漸透明的蘇晚晴,望著程硯扭曲的臉,望著沈璃顫抖著收緊鎖鏈的手,突然聽見法典深處傳來類似心跳的轟鳴——比之前更劇烈,更滾燙,像有什麼東西正從裂縫裡撐破而出。
蘇晚晴的光團徹底消失前,最後一粒沙粒落在法典裂痕上。
那粒沙突然膨脹,在陸燼眼前展開一片漆黑的星空,星空中懸浮著無數半透明的繭,每個繭裡都蜷縮著與他相似的身影。
"下一輪回種子"蘇晚晴的聲音從星空中傳來,"正在孵化。"
程硯的青銅麵具突然裂開。
他望著那片星空,瞳孔收縮成針尖:"不可能你明明隻是記憶體!"
陸燼握緊法典。
界麵的紅光映得他眼底發亮,他望著程硯扭曲的臉,突然笑了:"老東西,你忘了嗎?"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記憶體也會進化。"
法典的震顫突然加劇。
陸燼感覺有什麼滾燙的東西從法典核心湧出,順著他的手臂竄上脊椎。
沈璃的時之鎖鏈突然泛起金芒,程硯的青銅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下麵蒼白的、與常人無異的血肉。
界麵再次閃爍,這次的提示讓陸燼的呼吸一滯:"檢測到'維度湮滅'能量波動——來源:蘇晚晴殘留密鑰。"
他抬頭時,正看見最後一粒沙粒在虛空中凝結成黑色漩渦。
漩渦中心泛著幽藍的光,像一隻睜開的眼睛,正緩緩轉動。
"陸燼!"沈璃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她的時之鎖鏈開始融化,"那是維度湮滅!"
陸燼望著那隻眼睛,突然將法典抵在胸口。
暗金鱗片覆蓋全身的瞬間,他聽見界麵最後的提示:"當前抗性:創世級剩餘緩衝時間:三秒。"
三秒後會發生什麼?
他望著沈璃發白的臉,望著程硯驚恐的眼,望著那隻正在轉動的眼睛,突然笑了。
三秒,足夠他做很多事。
比如——
撕開下一道混沌裂隙。
黑色漩渦轉動的瞬間,陸燼後頸的暗金鱗片突然泛起灼痛——那是創世級抗性啟動的預警。
他望著漩渦中心滲出的幽藍光芒,喉間嘗到鐵鏽味,方才被掀飛時撞在混沌紀元殘骸上的肋骨正在發出細碎的斷裂聲。
但界麵的血字還在跳動:“抗性:創世級(共鳴率100)”,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他在劇痛中保持著清醒。
“沈璃——!”他嘶吼著想去抓她的手,卻見那抹月白身影已經迎著風暴衝了上去。
沈璃的時之羅盤在掌心轉成銀白飛輪,發梢被沙粒割得淩亂,額角的血珠墜落在地,竟在接觸地麵的瞬間凝出冰晶——那是時之力失控的征兆。
“因果律悖論解除了?”陸燼瞳孔驟縮。
方才還提示“無法傷害密鑰持有者”的界麵,此刻正瘋狂刷新著“淨化完成度:10”的數字。
他順著沈璃的視線望去,終於看清蘇晚晴的臉——那些本應消散的光團正重新凝結成實體,眼窩裡的星圖被青銅紋路覆蓋,與程硯麵具上的龍首圖騰如出一轍。
“你以為密鑰能終結輪回?”蘇晚晴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它隻是新的陣痛!”她抬起手,指尖沙粒凝成青銅尖刺,直貫沈璃心口。
陸燼的界麵瞬間彈出“致命危機”的猩紅警告,他甚至能看見沈璃瞳孔裡自己扭曲的倒影——暗金鱗片覆蓋的手臂正穿透混沌裂隙,抓住那根尖刺。
“疼嗎?”陸燼咬著牙將尖刺掰成兩截,血從指縫滲出,滴在沈璃染血的白大褂上,“我數過,從漩渦轉動到完全展開需要七秒。現在……還剩三秒。”
沈璃突然笑了,染血的唇角翹起:“那足夠我做完這件事。”她的時之羅盤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竟生生刺入蘇晚晴心口的沙粒核心。
界麵的數字開始瘋漲:“淨化完成度:30……45……50!”沙粒風暴裹著她旋轉,月白大褂被撕成碎片,露出手臂上浮現的淡金紋路——那是初代混沌使徒的血脈印記。
“用我們的因果律……”她的聲音混著沙粒摩擦的轟鳴,“給密鑰鍍層時間屏障!”
轟——!
維度湮滅的衝擊比陸燼計算的更早到來。
他被氣浪掀飛,後背撞在一塊刻滿咒文的青銅殘碑上,聽見骨骼斷裂的脆響。
模糊的視野裡,蘇晚晴的身影正在崩解,可那對青銅紋路的眼睛卻越來越清晰,像兩盞淬毒的燈:“程硯的意識早就在密鑰裡種下了胎盤……你淨化的每一粒沙,都是他孵化新輪回的養分!”
“放屁!”陸燼抹了把嘴角的血,界麵突然閃爍起陌生的數據流——那是鏽蝕法典在震動。
之前被他隨手塞進裂隙的殘次品此刻正懸浮半空,表麵的銅綠完全脫落,露出刻滿“數據獵手”圖騰的本體。
成百上千道藍光從法典中湧出,形如遊魚,卻長著鋸齒狀的金屬尾鰭,所過之處,連空間都泛起水波般的褶皺。
“警告:世界樹核心激活——多元宇宙正在被格式化。”界麵的提示音突然變得機械,像是被什麼東西篡改了頻率。
陸燼望著那些數據獵手衝向蘇晚晴的殘骸,突然想起陳淵說過的黑市傳聞:“鏽蝕法典是初代使徒用來獵殺背叛者的……裡麵封著最瘋狂的法則清理者。”
“對不起……”蘇晚晴的殘影突然出現在他麵前,沙粒組成的手輕輕撫過他眉心的羅盤,“我的意識是程硯最後的‘因果律壁’……他用輪回法則把我改造成了孕育新文明的溫床……”
話音未落,一道數據獵手突然穿透她的殘影。
沙粒瞬間潰散,卻在消散前凝聚成最後一句話:“記住……維度湮滅的真正目標是……”
“陸燼!”沈璃的尖叫刺穿耳膜。
陸燼抬頭,正看見最後那道數據獵手衝向自己——不是攻擊,而是鑽進了他眉心的戰力數值界麵。
全息投影突然開始扭曲,原本清晰的血條、數值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泛起詭異的波紋。
他看見自己的戰力指數從“混沌級巔峰”瘋狂下跌,又在瞬間暴漲到“創世級”,最後定格成一串亂碼:“∞……error……輪回……種子……”
劇烈的頭痛從眉心炸開。
陸燼踉蹌著扶住殘碑,望著虛空中逐漸平息的維度湮滅漩渦,望著沈璃染血的身影正朝自己跑來,望著數據獵手群在界麵裡掀起的數據風暴,突然露出個帶血的笑。
界麵的亂碼還在滾動,但最後一行字清晰得刺眼:“檢測到異常乾擾源——數據獵手正在篡改因果律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