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梅一想得多了，就有點糟心。每次路過村口，總能聽見三姑六婆的閒言碎語——她家那丫頭是不是有什麼毛病？於是走進屋裡問林芳，“你們什麼時候把事給辦了，我心裡好歹有個底。”
她心裡揪得緊，這事一天不落實，就一天不得踏實。
林芳低著頭，“這個一木做主的，我真做不了主。”
周秀梅忍不住道，“不能再拖了，你想想你多大年齡了。”
林芳心裡哪能不急？暮然回首，發現身邊熟悉的同齡男子就剩楊一木一個了。她知道楊一木是願意娶她的，可隱隱感覺他的態度又有些飄忽不定，倒不是對她不好，而是太好了，一個女孩子又怎好意思開口提這事呢。
她低頭搓著衣角，深吸一口氣，“這不是一件小事，給他點時間。”
“等？再等下去你都要三十了！楊一木倒是沉得住氣！”周秀梅急得直拍大腿，突然又壓低聲道，“他爸不是來了嗎，就沒提過這事？”
林芳臉一紅。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來楊一木不待見他爸，連忙搖頭。
周秀梅心裡發苦，自家這邊得算是沾光的那一邊，可這事就像吃了個生柿子，滿嘴乾澀，嗓子眼發緊，半晌才擠出一句，“你不懂……你得為自己打算。”
林芳側過身麵朝裡躺下，不再吭聲。
轉眼到了四月下旬，天氣越來越熱，楊一木隻能感歎時間過得過快，學校的生活就是這麼單純、簡單，兩點一線，但空氣間卻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忙碌。
這階段，校辦廠新配了辦公室、宣傳科兩個部門管事兒，一個叫陳華，一個叫劉修遠，兩個都是方強那邊介紹過來的，返城知青。
楊一木對這兩人選不太滿意，但也隻能先將就使用。
刁青鬆從滬市回來了，結了六成的款子回來，一起有十二萬多，扣除成本、前麵的墊資，又發了工人工資，一算淨賺八萬三。
刁青鬆意氣風發自不必說，就是南京羅陽那邊也開始有了起色，光這個月都賣了四萬多塊的利潤。
楊一木隻能說這錢真他娘的好賺。
下一步就是開拓京津的市場，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招人！
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他沒有必要事必躬親。特彆是以後他要走多元化的戰略，要是什麼都自己弄，累死他都不行。
關鍵是如何建立可規範操作的企業製度。
周末，他去了趟省城。
竹竿看見他來了，高興的手舞足蹈，隨著服裝的利潤越來越薄，方強也沒發話讓他回安州。他在省城都閒出鳥來了，沒事乾脆幫羅陽打理玻璃生意。
羅陽在鼓樓租的店麵不大，隻有四十來個平方，卻是擺滿各種玻璃儀器，基本是個大雜燴的鋪子。
楊一木問，“我不是讓你一心搞房產嗎，怎麼天天在這兒守著乾嘛？”
不過楊一木已經沒感覺了，自己的房子到底有多少，他現在也懶得去算了。反正現在從鼓樓到白下，從白下到玄武，從玄武到秦淮，從秦淮到建鄴，千塊錢一套，貴一些的也就六七千，他就讓竹竿順手買了。
竹竿看了看旁邊新招的兩個小姑娘，然後才低聲道，“這裡一天也有一兩千的貨款呢，羅陽出去跑著，我尋思著幫忙盯一盯，免得出了岔子。”
既然決定在京津開銷售處，楊一木想了想，對竹竿道，“京津去不去？”
“哥，我去。”竹竿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事情做了，他不得不同意了，再等待下去，他跟周圍人差距也會越來越大。而且既然安州服裝生意也有人接手了，他呆在這裡也沒有意義。
“那你收拾一下，先去打前站吧，我晚點會過去。南京房子這塊你不用負責了，準備好資料，我另找人交接吧。”楊一木覺察到了手裡無人可用的尷尬。
竹竿這些人眼光還是差了許多，做什麼生意也沒有地產來的快啊！
他真的很缺人，許多事情他想去做，可是就是不知道交給誰。
因為不光補發了一部分工資，而且每個教師都分了紅，大家都很高興，都知道這裡麵楊一木出力最多，沒他這事成不了。
呂愛平、趙愛國幾人一商量，準備湊個份子，在治春擺了一桌請客。
楊一木是從未來來的，當然著眼在未來，他想為教育做點事情，可是他不會沒事掛在嘴上——有些事情默默做就好了，每一個人都努力的改變自己，這個社會才會跟著一起改變。
趙愛國來請楊一木時，順便把楊勝利也請了。
老頭聽說下館子，樂嗬嗬跟著去了
楊一木不想出風頭，可這下尷尬了，一方麵生氣老頭不曉世務，一方麵又為難，怕他鬨出什麼幺蛾子——這老頭真惹急了，可是敢當場甩臉子的。
剛好區裡舉辦了一個青年教師培訓班，楊一木第一次動用副校長權力，安排林芳去了。
等林芳一走，他頓頓下麵條吃——大武城巷那邊肯定是去不得了
楊勝利吃得寡淡無味，問道，“咋不去張老板那兒吃了？”
“人家是做生意的，哪能天天白吃？就是給錢，兩頓飯就抵我一個月工資了，咱就麵條對付著吧。”
楊勝利聽著也是實話，就低下頭，繼續吸溜麵條了。
方師娘問，“你爸在這兒，林芳又不在，要不我來做幾天飯，給你招待下？”
“不用，他對吃沒啥講究。”楊一木婉拒。
閒來無事的楊勝利開始每天去汶河對岸的小公園那邊溜達。大中午也不怕熱，學著城裡人把襯衫紮進褲腰，故意露出鋥亮的皮帶——，這些都是楊一木按照他的尺碼給重新買的新的。
走路都開始學那些退休老頭，背著手，昂首挺胸，這樣有氣派。
有次他壯著膽從派出所門口過，民警也沒盤著他要介紹信，還熱情的跟他打了招呼，“師傅，遛彎呢。”
他緊張得腿發軟，卻故作鎮定地點頭。
這次冒險讓他欣喜若狂：原來他也能當城裡人！隻要不開口，誰看得出他不是本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