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幾人也就直接在小飯館裡對付了一頓。
於平和二明都是自來熟的性子,很快就熟絡起來。第一次來省城的於平興奮勁還沒過,嚷嚷著要去百貨大樓開開眼界。
羅陽見自己手下這麼沒規矩,當著楊一木的麵就敢這麼跳脫,頓時黑了臉,狠狠訓斥了他一頓。
楊一木倒是樂見,也希望這小子能早點融入這個城市,悶葫蘆跑什麼市場?
做主讓他們兩人去買被褥、暖壺生活用品,自己和羅陽、竹竿去家具廠買床、辦公桌。
等把家具拖回來時,天色已經不早。
也顧不上休息,各自開始忙活,立即動手收拾屋子。
眼下條件有限,三間屋子各有用處:裡間做宿舍,中間當辦公室,東側那間用作臨時倉庫。
張燕見縫插針抽空回了趟家,拿來些布料做了窗簾和桌布,又把每件家具都擦得鋥亮。
收拾過的屋子,頓時亮堂了許多,總算有了點樣子。
太陽西斜時,於平和二明才興衝衝地回來,於平興奮地湊過來道,“百貨大樓那邊有好多黃頭發白皮膚藍眼睛的洋妞兒。奶奶的,真開放,都漏出來了,白白嫩嫩的。”
楊一木說,“行,喜歡就多看幾眼,等過個幾年,你們也能翻身上馬了,開個洋葷。”
“我連對象都沒有呢”於平咕噥了一句,顯然沒把這話當真,在他看來,那可是洋妞,自己也就幻想一下罷了。
楊一木笑而不語。
這些淳樸的年輕人還不明白,隻要腰包夠鼓,哪分什麼洋妞黑妞?真金白銀麵前,再高傲的姑娘也得低頭。
傍晚,竹竿做東,在附近飯館擺了一桌。
在楊一木的堅持下,這桌飯也隻是點了六個菜,一條紅燒魚,一盤紅燒肉,一個大盤雞,一盤白菜,一盤豆腐,一盤花生米,他對竹竿道,“兄弟,彆客氣嘛,點多了吃不完,那就糟踐了。”
酒過三巡,包間裡漸漸熱鬨起來,幾個人又都是能喝酒的,張燕都端起了杯子,幾個男的更不想示弱,推杯換盞,好不熱鬨,
折騰了一天,楊一木一點力氣是沒有了,隻喝了三瓶啤酒,覺得有些悶,便交代一聲,準備去附近透透氣。
門口,幾個孩子正在玩彈弓,也有不少女人坐在門口洗衣服。
楊一木楊一木摸出煙盒發現空了,便對著一個半大孩子抬手,“給你三塊錢,幫我買包大前門,剩下的歸你。”
那孩子接過錢一溜煙跑了,不一會兒就利索地舉著煙回來,“我認識你,你是新搬來的吧,上午我在院子見過你。”
這倒是個機靈的,楊一木點頭一笑,隨口多問了嘴,“你叫啥名?”
小孩道,“我叫小軍。”說著一溜煙地跑一邊,和那幾個小孩玩去了。
巷口叫賣聲此起彼伏。
賣糖葫蘆的老漢扛著草把子來回走動,紅豔豔的糖葫蘆在昏黃下的燈光下格外誘人。
“豆腐腦——”遠處傳來悠長的吆喝,一個挑擔的漢子揭開木桶蓋子,熱氣混著豆香飄散開來。
不知誰家的收音機正放著《鄉戀》,李穀一甜美的嗓音與遠處工廠下班的汽笛聲交織在一起。
楊一木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拐進一條三岔巷。
啤酒的後勁上來,他越走越迷糊,最後竟走到死胡同。
折返時又誤入另一條小巷,七拐八繞竟爬上了一處兩米多高的石台。
正要跳下來,一道手電光突然照在臉上,“乾什麼的?”
楊一木用手擋住眼睛,燈光儘朝著臉上打,有點刺眼,看清了來人,是巡邏的聯防隊員和警察,連忙喊道,“同誌,我走錯路了。”
“少廢話!”領頭的警察厲聲喝道,“鬼鬼祟祟轉悠半天了,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趕緊下來!”
楊一木不服地辯解,“警察同誌,我真不是壞人,我走錯路了。”
“哎,讓你下來就下來,廢什麼話啊……快點……再不下來,我可要開槍了。”說著,領頭警察就要掏槍。
楊一木嚇了一驚,再不敢托大了,這年頭警察有槍不算什麼,就連村裡民兵、生產標兵都有槍,惹急了人家,可真敢開槍的,隻得乖乖跳下石台。
這一跳不要緊,他利落的身手更讓領頭警察起疑,“嗬,還是個練家子!身手不錯啊。”
後麵兩個聯防壯實的隊員一左一右就把楊一木圍了起來,其中一個矮個子著惱地嚷道,“哥,這小子一瞅就是個慣犯!”
領頭的警察打量了下楊一木,道,“跟我們走一趟吧。”
“不是,警察同誌,我住在這裡,不信我拿房契給你們看。”楊一木一摸口袋,發現空空如也,才想起來把房契放到旅行包裡麵了,“房契扔到家裡了。”
“行了,彆解釋了,你這種人我們見識多了,彆想著跑,不然槍子不長眼。”一個黑臉的聯防隊員二話沒說就給楊一木上了手銬。
楊一木歎了一口氣,這是解釋不清楚了,也沒反抗,認命戴上了手銬。
聽說抓到小偷,巷子裡頓時圍滿了看熱鬨的居民。
楊一木瞥見剛才幾個玩彈弓的小孩也在人群裡,剛要開口,就被聯防隊員狠狠推了一把:“老實點!想給同夥報信是不是?”
當晚,楊一木被關進一間小黑屋子,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七八個人,有蹲著的,有躺著的,有坐著靠在牆上的。
借著鐵窗透進的燈光,看了下手表,也有十點多鐘了,估計今晚出不去了,隻有等明天的審問了。
“新來的?犯什麼事了?”靠牆的地方,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眯著眼睛,老神在在地問道。
楊一木暗笑,這是盤道呢!
“沒啥事,被冤枉的,估計明天就能出去了。”楊一木走到牆角,準備閉目養神。
老頭和同夥交換個眼神,陰陽怪氣道,“這兒誰不是被冤枉的?知道這裡規矩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楊一木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
“喂,站起來,誰他娘的讓你坐下來的。”老頭旁邊一個年輕高個嚷了起來,見楊一木不搭理,抄起腳下的一個物件就砸了過來。
楊一木偏頭躲過,物件在牆上砸出嘩啦一聲響,低眼一瞅,是一塊墊腳用的磚頭,這夥人是要砸死自己的節奏啊。
“最後說一遍。”楊一木緩緩起身,心裡頓時升起一股陰寒暴烈之氣,“沒事彆惹我。”
“喲嗬,還挺橫!”高個年輕的猛地上來推了他一把,“老子今天非教訓你不可!”
楊一木本不想搭腔,這夥人沒完沒了,今晚怕是沒法善了了,就懶洋洋地起身,道,“說吧,你們想怎麼樣?”
“老子想揍你。”說罷,高個年輕的猛地衝向楊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