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幫人也沒跑遠,就在附近轉悠。
按照方強的交代,互相做托,以幫朋友介紹的名義去賣貨,不到一天,四百件衣服、五十隻手表就賣乾淨了。
更妙的是,買了新衣服的,自然要穿上出去顯擺。買了電子表的,總要時不時地抬手看了下時間,手還要舉高高,生怕彆人看不見。
沒過多久,這事很快就在圈子裡傳開了,這股潮流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八卦的力量果然驚人,最好都互相托熟人要搶著買。
誰要是沒買上幾件,反倒顯得落伍了。茶餘飯後,話題總繞不開這些新玩意兒,有人炫耀,有人眼紅,更有人暗地裡琢磨著怎麼分一杯羹。
於是利益均沾在圈子裡流行起來,賣貨的,介紹的,做托的,他抽一塊,你抽二塊,我抽三塊,隻用了幾天功夫就成了金字塔傳銷模式,楊一木表示這個世界他突然看不懂了。
方強更是激動壞了,這比在擺夜市賣蝦又出息了,就拿olo衫來說,一件成本三塊,賣十五,給手下小弟抽五塊,這裡麵就有七塊錢的純利。當然有的小弟機靈,也會給下麵介紹的,做托的抽成,隻要賣的多,方強就會給小弟加獎勵。
方強霸氣側漏地跟劉茂才說:“以後你所有的貨,我全包了,不要給彆人了。你剩下的貨給我,加緊進貨吧。”
日子就這麼地著,一不留神進了八月,一早起來,洗好臉,走出院子,在稍帶涼意的晨風裡跑出汶河街道,順著土路往農村跑。
好長時間沒有晨跑了,跑的有點喘氣,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農田、荒地,他現在也沒心情去算計這個以後能升值多少。
太陽從地平線躍出,金紅色的光芒像滾燙的金屬溶液潑灑在他的臉,一會一個熱風又刮起漫天塵土,迷得人睜不開眼,路邊的蓖麻叢簌簌作響,寬大的葉片互相拍打,還有路旁的小樹被刮的左右搖擺。
跑在空曠的鄉野上,他覺得自己簡直太渺小太脆弱了,他的命運真的不可捉摸。
他在粗糲的農村貧困生活中磨礪出的堅韌心性,使他幾乎與絕望絕緣——更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再糟糕的日子又能奈他何。
如果天上掉錢,他還是會提把菜刀去撿,誰都攔不住他。這就是貧窮最可怕的地方:讓人偏執地相信,人生的全部意義就在於攫取更多財富。他上輩子不就是這樣嗎,拚死了也要賺錢,賺更多的錢……
現在呢,經曆過二十一世紀初,又重生在八十年代,他不知不覺的重新拔高了生活的底線,許多事情已經變得無法容忍。
回到小院,簡單的水池子衝了個涼,天太過於悶熱。
汶河咋都好,隻有一點不好,不像在老家可以隨意下河洗澡,夏天過的就不是太暢快。
雖說這裡行政區劃上還屬於鄉,但與安州市區僅一河之隔。楊一木可不想當猴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戲水。
想想在農村,這邊吃過飯,碗往灶屋裡一端就撒腿往河裡跑去,滿身的汗,一個猛子紮到水裡,在水裡潛個水,把身上、頭上一洗。
在水裡泡上一會兒,那感覺真的是一個愜意。
林芳戴著一個帽子,正在院子後麵撥雜草、開荒地,“撒上草木灰,曬到入秋,種上一片蘿卜、大白菜,來年開春就能吃上自己種的蔬菜了。”
楊一木經過的時候,一低頭,不留神看到了她上衣領露出的白花花一片,頭皮瞬間一陣麻木,身子都是僵硬的。
楊一木倒是不會矯情的說自己不好色,隻是心裡越在乎的東西,越不敢輕易觸碰。
他慌忙移開視線,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
林芳直起身子,草帽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朝他笑了笑:“一木,站那兒發什麼愣呢?”
那笑容像一把火,燒得他心裡發虛,“沒、沒什麼……就是看你這邊地整得挺好。”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算什麼蠢話?
林芳卻笑得更深了,手指抹了抹額角的汗,“給你做了稀飯、包子,擱在桌上涼著,早去吃吧!”
楊一木沒墨跡,調頭就往回走,一悶頭紮進了水池,壓了心裡邪火,肚子倒餓得很,剛端上碗,坐下石榴樹下吃,老張過來了。
老張遞上一個袋子,道:“營業執照下來了,你看下。”
楊一木接到手裡,a4紙大小,都是用毛筆填寫的,沒有所謂的飯館名稱,但有老張的名字和經營地址,主營業務,寫著“餐飲”兩個字。
“什麼時候開業?”楊一木問。
老張笑著道:“向師傅求了個吉日,大後天開業。”
楊一木點點頭,道:“行,你忙你的。”
老張不多話,直接走了。林芳從外麵進來,在水池邊撈了把臉,問:“咦,老張怎麼來一下又走了?”
楊一木抬頭看了林芳一眼,道:“大武城巷那個飯館執照下來了,一會兒我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林芳搖搖頭,“你去吧,我把最後一塊地清一下,下午和馬豔去百貨大樓逛逛呢,約好了的。”
出門的時候,太陽已經老高,火辣辣的,刺眼的很,楊一木過了汶河,抄近道準備去大武城巷,剛拐過彎,就看到幾個男孩子和兩個俏女孩子說鬨。
楊一木瞅了眼,不經意地會心一笑,正好被其中一個小年輕看到,“你瞅啥,再瞅,信不信揍你?”
楊一木懶得跟這些小屁孩一般見識,為了在女孩子麵前充大個,就要踩彆人臉,索性裝著沒聽見,徑直往前走。
小年輕感覺被羞侮了一般,追了過來,拉住他的肩頭,罵道:“哎,耳朵聾了,說你呐!”
楊一木瞥了他一眼道:“小孩,嘴巴乾淨些,沒人教你?”
“咳,哪裡來的孫子,在這一片誰敢不給我麵子?”小年輕被激怒了,衝後頭一揚頭。
剩下的那三個小年輕見楊一木敢反嗆,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孩子,立馬衝過來一起就把楊一木圍了起來。
楊一木無奈,出趟門,都能遇著混小子。
“讓開,不想跟你們一般見識。”楊一木道。
一個小年輕瀟灑地點了根煙,指了指褲襠,然後說:“來,孫子,從這裡過去,爺爺就不揍你。”
楊一木說:“你們再鬨騰,我可就去報警了。”
聽了楊一木的話,幾個人哈哈大笑。
“喲嗬?慫包貨,都敢跟你三爺炸毛了是不?”年輕人聽得楊一木的話,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還變本加厲的囂張,瞪著眼睛說道:“媽的,你們是汶河那邊過來的土包子吧!你們也不打聽打聽,在咱這一片,哪個敢不給我趙三爺麵子!”
楊一木冷笑,“好狗不擋道,廢話少說,趕緊滾一邊去!再說你這麼大的人了,毛都不長齊全,就敢稱爺爺,不嫌丟人?”
四個人聞言大怒,直接擼起袖子,上前兩步,正要朝楊一木招呼上。
突然,從後麵衝出一夥人,上來就對著這幾個小年輕一頓猛踢,沒兩下就將他們全撂倒在地上,發出一陣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