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木在老家呆到第二天下午才回去。
臨走前，楊一木又交待方強，後麵往他那兒送的小龍蝦單個至少一兩以上的，開頭前兩天每天就五十斤，不要多送。
一回學校，楊一木就往方校長家去。
方校長正坐在樹下透風抹汗，臉上皺子能夾死個蒼蠅。
見楊一木進來就道：“一木來了，坐會兒，晚上就在師父這兒隨便吃點。”
楊一木笑了笑，湊在跟前道：“師父，該不是還在為修校舍的事著煩呢？”
方校長苦著臉，點頭道：“今天鄉裡傳達了區教委要求，梅雨季一定要保證安全工作萬無一失，看這天氣可能今年梅雨季要提前，咱們這校舍情況你也知道，每年想大修可每次都是錢不湊手。下麵又是中考，萬一校舍塌了，讓孩子們去哪兒上課考試呢？我良心何安呀？”
楊一木聽了這話也知道是事實，前世確實中考期間就開始下了，也顧不上繞彎子，就直接提起了重建校舍的問題：“師父，我有個主意，乾脆拆了重建吧。”
”咋主意？“方校長再一聽，也是猛然嚇了一跳：“啥？重建？跟師父說笑呢，你知道這得多大一筆錢啊，鄉裡都沒辦法，你能有什麼辦法？”
楊一木索性沒繼續接話茬，直接談起了他的計劃。
依楊一木的想法，原校舍的暫時不拆，後麵的操場也足夠大，空地多，把操場和空地一起拉平，打地基另起校舍，等新校舍好了，把老校舍一拆改成操場就齊活了。
方校長吧唧一下嘴，道：“這辦法好，可這麼一大筆錢從哪來？”
楊一木笑道：“師父，錢的問題我也想好了，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前麵跟人做了點小生意。也不瞞你，我就把老家那邊小龍蝦運來市裡來賣，我想搞個小飯攤，咱們就打個義賣捐資助學的名義賣小龍蝦，利潤全部用於建校舍。學校這邊打地基，然後邊買料邊建，兩邊都不耽誤，工錢等校舍建好了，一起結帳。”
見方校長沒吱聲，楊一木接著說：“咱們學校一共十八個班，四間教職工辦公用房，十二間學生宿舍，兩間食堂。另外，我想再建兩間資料室、一間物理實驗室、一間化學實驗室，一起四十間。也不準備建樓，就建平房，用青磚青瓦，亮亮敞敞，加上磚石、房梁木頭、找小工大工，按農村建瓦房三間八百塊建法，一萬多塊錢就差不多了。”
方校長抬了看了眼楊一木，疑惑地問：“義賣？這能行嗎？會不會違反政策呀？要不要先跟鄉裡通個氣？”
“那師父你還有其他辦法嗎？”楊一木笑著反問一句，想想又道：“凡事有個輕重，與孩子們安全相比，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再說，我前麵把小龍蝦運到市裡，是人家市水產公司收，也沒啥問題，人家有文件。退一步講，隻要不把這錢拿上身，任誰說去，都不怕。”
方校長雖然固執，可這會兒不傻。
這陣子求爺爺告奶奶，到現在工資還拖欠著，也是沒辦法了，他歎了口氣，道：“你是個好孩子。師父歲數大了，生意上的事也幫不了你啥，都要靠你自己了。萬一出了事，你就往師父身上推。”
楊一木鼻子一酸：“師父，沒事，一起擔，真要出了事，讓師娘給我們爺倆送飯。”
他在心裡打定主意，要是這義賣搞不理想，或者錢沒湊夠，他就自己貼。自己那兩萬斤糧票可是墳頭掏來的……夏天到了，他也怕被雷劈呀！
那晚，楊一木走後，方校長獨自一個人在院裡樹下坐了很久。
就在這兩天，老張帶著老婆也隨船來到了市裡。
方強也是有眼力價的，陪著老張兩口子在醫院忙上忙下。
後麵檢查結果出來了，老張老婆肝上有問題，屬於拖下來的慢病，開了方子，先保守治。
暫時也找著地住，楊一木跟方校長把情況一說，方校長想想學校後麵還空了兩間，也沒多說，直接就讓老張兩口子住了進來。
上輩子，楊一木在生意場上逞夠了能，也吃夠了虧，後來悟到一些辦法，所以太陽還沒落山，楊一木已經把小飯攤用的一應家夥子拉到市新華書店這邊。
這年頭沒啥娛樂活動，不少人趁著晚上出去轉轉，到書店看看，又是鬨市口，所以人流量特彆大。
方強先把一塊告示牌豎在攤前，上麵用工整的楷書寫道：富平小龍蝦義賣，福昌飯店大廚掌勺，今明兩天免費品嘗，每人限量十隻，所有義賣收入將全額捐資助學，歡迎各位為社會主義教育事業添磚加瓦。
他把老家那攤子事全交給了竹竿，自己也跟著來到了市裡，打定主意楊一木到哪兒他就到哪兒，就跟他後麵混，反正是抱定這根粗大腿了。
“發啥愣？趕緊幫老張燒灶去。”楊一木踢了方強一腳，又笑著交代：“記得沒？就按我說的，咱前麵兩天免費，後兩天半價，再後兩天七折，之後調到八折就不動了。”
“哥，為什麼不乾脆定低些？”方強跟在楊一木後頭一起擺著桌子板凳，問道。
“傻吧，學著點。”楊一木笑道：“前麵免費、半價是為了吸引人氣，後麵雖然賣九毛六和一塊二打八折，價錢不是一個樣呀？但人家來吃的心理感受就不同了，畢竟咱扛的義賣捐資助學牌子。”
畢竟這年代誰也不富裕，褲兜裡就那幾個錢，讓人心甘情願地掏錢，得讓人家心裡舒坦點。
老張找了個空地，支起柴火灶，先將事先調製好的湯汁燒急，然後把一桶洗淨的小龍蝦子倒進了大鐵鍋，“嘩——”地一聲，紅殼撞上熱油，騰起一陣白霧。
不一會兒，湯汁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蝦殼漸漸染成油亮的醬紅色，蝦肉在高溫裡收緊，吸飽了麻辣鮮香的鹵汁，每一寸縫隙裡都浸滿了味道。
慢慢地，熱汽裹著香氣開始四處漫溢。
三個小夥子被香味引了過來，一起盯著告示牌看。其中一個高個的勾頭盯著攤前擺的一隻鋼桶裡瞅了眼，自語道：“這玩意兒能吃嗎？”
“來，嘗嘗，免費的，不要錢。”說著，楊一木用碗連湯帶汁撈了十隻。
隻見小夥子連連擺手，笑道：“不用這麼多，就來兩隻，我嘗嘗就行了。”
“好。”楊一木去掉八隻，將碗遞了過去道：“哥，那邊有桌子，坐下吃。”
“不用麻煩。”小夥子掂一隻擱進嘴裡，頓時渾身一陣戰栗。
旁邊兩人好奇地問：“哎，你咋了？”
那小夥子也不吱聲，連吞帶咽地吃完，又忙不迭地將剩下的一隻放進了嘴裡，將碗伸到楊一木麵前，一邊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哥，那，那個……剛才那幾個一起給我吧！”
旁邊兩個小夥子就有點搞不清狀況了，剛才還不想要那麼多，隻要兩隻嘗嘗，怎麼現在……於是，疑惑地問：“真有那麼好吃嗎？”
高個小夥子興奮地連連點頭道：“好吃，真沒想到小龍蝦子竟然也做得這麼好吃。”
旁邊兩個小夥子跟楊一木各要了一碗，又將信將疑掂起一隻擱嘴裡，嚼著嚼著，慢慢就感覺自己的魂兒都要跟著蝦殼一起酥了。頃刻後，才一拍大腿大叫道：“好吃，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