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在法租界的街道上。一輛普通的黑色轎車停在了金陵大酒店門前。
"周先生,您的房間在六樓。"服務生恭敬地說道。
中年人點點頭,脫下那副深色墨鏡,露出一張毫無特點的麵孔。如果有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張臉的五官似乎都經過精心的"設計",讓人過目即忘。
這位"周先生"正是昨夜抵達申城的朝廷特使。與昨晚那個神秘低調的形象不同,此刻的他完美地融入了法租界的環境中,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商人。
站在六樓的落地窗前,他靜靜地注視著街道上的景象。遠處是警備司令部的建築,近處則是熙熙攘攘的街市。法租界的繁華與國人的困苦形成鮮明對比,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燕京那位的叮囑。
"申城,是個火藥桶啊。"他輕聲自語。
桌上的電報機突然響起,他快步走過去,熟練地譯出密文:
"江南四公子已與林宇正麵接觸。警備軍內部或生變。速查其中關竅。"
特使看完後立即銷毀電報,眼神變得深邃。這次朝廷派他來申城,表麵上是調查實情,實則另有深意。
"林宇"他走回窗前,目光投向遠處第四局的方向,"這個年輕的監察使。"
從懷中取出一個筆記本,他快速翻到其中一頁。上麵密密麻麻地記載著林宇的所有資料:從他以監察使身份出現在申城,到剿滅第九師團,再到強勢敲詐警備司令部。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個謎團。
"朝廷明明沒有派出過這樣一位監察使,"他喃喃自語,"可他的身份確實做不得假。究竟是哪位大人在背後運作?"
這才是朝廷最關心的問題。江南四大家族的明爭暗鬥,警備軍的內部紛爭,這些都不是重點。真正讓朝廷忌憚的,是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監察使。
他的權力來源是哪裡?為什麼能在短短時間內掌控整個申城的地下世界?又為什麼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剿滅東洋人的王牌師團?
"有意思。"他合上筆記本,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作為朝廷密諜司的高級密探,他對這種錯綜複雜的局勢再熟悉不過。
但這次,連他也不得不承認:申城的水,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窗外的陽光越發明媚,街道上的人流漸漸密集。特使站在窗前,目光在警備司令部、第四局、百樂門之間來回掃視。這三個地方,都是他接下來要重點關注的目標。
申城最大的茶樓"聚賢樓"裡,一片熱鬨喧囂。三樓的戲台上,正在唱著《玉堂春》,花旦的嗓音婉轉動聽,引得台下喝彩聲不斷。
特使換了一身灰布長衫,戴著一副圓框眼鏡,活脫脫一個文弱書生的模樣。他端著茶盞,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的茶客。
靠近戲台的是些尋常百姓,有的獨坐,有的成群,一邊品茶一邊評點著台上的戲文。但在他們中間,偶爾也能看到一些衣著考究的紳士,那些人的舉止雖然自然,眼神卻總是不經意地掃向四周。
"幫派的眼線。"特使在心中默默記下。
二樓的包廂裡,不時傳來麻將牌的碰撞聲和爽朗的笑聲。透過雕花的木窗,能看到幾個穿著西裝的買辦模樣的人物。他們說著一口流利的洋涇浜,舉止間帶著幾分傲慢。
"租界勢力的代言人。"特使又在心中記了一筆。
一樓大堂最顯眼的位置,坐著幾個軍官模樣的人。他們穿著便裝,但那挺直的腰板和警惕的眼神還是暴露了身份。這些人不時交頭接耳,似乎在討論著什麼機密事項。
"警備軍的人。"特使輕輕抿了一口茶。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突然凝固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那裡坐著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身著錦緞長衫,麵相和善卻帶著幾分精明。在他身邊,站著兩個穿著西式禮服的保鏢,舉止優雅但眼神銳利。
"黃根榮"特使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
這位法租界的華董之一,在申城可謂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他的產業遍布租界內外,與各方勢力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最近因為林宇的崛起,他的處境似乎有些微妙。
黃根榮優雅地品著茶,時不時與周圍打招呼的茶客點頭示意。但特使注意到,他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掃向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
茶樓裡的喧囂聲,戲台上的鑼鼓聲,此起彼伏的說笑聲,都在特使的耳中漸漸淡去。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個角落。
黃根榮身邊的座位是空的,而從他不時看向門口的眼神來看,等的人顯然身份不一般。作為法租界的華董,能讓他親自等候的,必然不是普通人物。
"有意思。"特使放下茶盞,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個看似平常的茶樓,或許就是打開申城這盤棋局的一個關鍵點。
台上的花旦唱到了《玉堂春》最動人的一段,但特使已經無心欣賞。他在等,等著看黃根榮到底在等誰。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理清申城錯綜複雜局勢的重要線索。
黃根榮端起茶盞的手突然頓了一下。作為在申城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江湖,他對危險有著近乎本能的直覺。
那道若有若無的目光,太過專注了。
他裝作整理衣袖的動作,餘光掃向那個戴著圓框眼鏡的"書生"。對方的姿態很自然,舉止也很得體,但太得體了。
"老張。"黃根榮輕聲喚來身邊的管事。
"華董。"老張俯身過來。
"去打聽打聽,那位先生是什麼時候來的。"黃根榮端起茶盞,遮掩住嘴角的動作。
老張會意,不動聲色地離開了。黃根榮則繼續品著茶,時不時與熟人打招呼,但他的注意力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個"書生"。
那人的坐姿太標準了,即使是在放鬆時,脊背也是筆直的。這種習慣,往往是常年在特殊場合工作的人才會有的。
更重要的是,那人看似在欣賞戲曲,實則目光總是有規律地掃視全場。這是一種警戒的本能,絕非普通文人會有的習慣。
"華董,"老張回來了,"那位是今天上午剛來的客人,說是從蘇州來的商人。"
黃根榮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深思。蘇州?最近蘇州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商隊來申城啊。
就在這時,那個"書生"突然起身,像是要去茶水間。他的動作很自然,但黃根榮卻注意到,對方走路時腳步很輕,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這種功夫
黃根榮的心突然沉了下來。他在申城混跡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物。但眼前這位"書生",給他的感覺卻格外不同。
那種氣質,那種舉止,那種警覺
"是燕京來的人啊。"黃根榮在心中暗道。他突然明白,申城這潭水,怕是要更渾了。
台上的花旦還在婉轉動聽地唱著,茶客們依舊在談笑風生。但黃根榮知道,一個足以打破申城現有平衡的角色,已經悄然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