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孫淩雲晃了晃酒杯,目光意味深長,"眼下最要緊的,是覃家的這攤子事。"
覃長安抬眼看他:"什麼意思?"
"你那個姑父,"孫淩雲放下酒杯,聲音突然變得鋒利,"楊成棟這個人,我在燕京時就聽說過。表麵上是個忠厚長者,實際上"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能在軍中混到師長的位置,哪個不是人精?現在他事事以覃家利益為重,處處為你著想,但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思?"
柳聞推了推眼鏡,小心翼翼地開口:"確實,這兩天我父親也提到過。楊師長最近在軍中動作不小,不少關鍵位置都換上了他的親信。"
"嗬,"盧蕭冷笑一聲,"說是為了穩定軍心,實際上是在為自己鋪路吧?覃叔剛走,他就開始收攏權力,這胃口可不小啊。"
覃長安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沒有說話。
"你們也知道,"盧蕭繼續說道,"我這人平時雖然吊兒郎當,但該辦的事還是要辦。這次來申城,就是給長安站台的。"
他放下酒杯,難得露出認真的表情:"明天,我們三個一起去警備司令部拜訪楊師長,也算是表個態。讓他明白,覃家的基業,不是他一個外人能染指的。"
"沒錯,"孫淩雲點點頭,"我父親說得對,覃叔這些年在申城經營的根基,絕不能讓外人摘了桃子。楊成棟再怎麼說也是個外姓人,警備司令這個位置,隻能是覃家的。"
柳聞扶了扶眼鏡,聲音雖然溫和,但語氣卻很堅定:"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先扶長安坐穩少帥的位置。至於那個林瘋子"
他頓了頓:"就算他真有什麼通天的本事,還能打得過我們幾家聯手不成?"
"柳兄說得對,"盧蕭拍了拍覃長安的肩膀,"你放心,有我們幾個在,保證讓楊成棟明白什麼叫做'分寸'。"
孫淩雲站起身,走到窗前:"明天我讓副官帶兩個加強營進城,就說是來拜訪故友的。讓楊成棟看看,什麼叫做'分量'。"
覃長安終於開口:"你們就這麼確定,我會答應你們的計劃?"
包廂裡的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長安,"孫淩雲轉過身,眼神銳利,"你彆無選擇。現在的申城,已經不是你父親在時的申城了。如果沒有外部的力量支持,你覺得憑楊成棟的性格,會讓你這個'少帥'坐穩嗎?"
他走回座位:"更何況,我們的計劃,可不僅僅是為了一個申城。整個南方,都將迎來新的格局。你,覃長安,完全可以成為這個新時代的開創者之一。"
覃長安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你們倒是想得周到。"
"那是自然,"盧蕭嬉皮笑臉地說,"咱們可是江南四公子,這點事要是都辦不好,還混什麼江湖?"
柳聞也難得露出一絲笑容:"明天我讓父親也露個麵。鎮守府和警備司令部同氣連枝,這個態度,楊師長不會看不明白。"
"還有一件事,"孫淩雲輕輕搖晃著酒杯,"覃叔仙逝的消息,現在雖然瞞住了,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覃長安眼神一凝。
"一旦消息傳到燕京,"孫淩雲繼續說道,"朝廷那邊,保不齊就會空降一個新的警備軍司令過來。到時候"
"朝廷敢?"盧蕭拍案而起,"三萬警備軍可都是覃家的嫡係,他們"
"正是因為都是覃家的嫡係,"孫淩雲打斷他的話,"朝廷才更想借機插手。你們想想,申城這個位置,扼守江南咽喉,手握三萬精銳朝廷怎麼可能放心讓它一直掌握在一個家族手裡?"
柳聞推了推眼鏡:"所以現在最要緊的,是儘快確定警備軍的主事人。不能讓它成為一盤散沙。"
"沒錯,"孫淩雲點點頭,"等到警備軍上下一條心,就算朝廷真派人來,也隻能是個空頭司令。畢竟"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在這個時代,槍杆子才是硬道理。"
覃長安端起酒杯,一飲而儘:"你們說得對,這件事確實不能再拖了。"
"對了,長安,"孫淩雲給自己倒了杯酒,突然換了個話題,"我很好奇,你覺得那個林宇,是個什麼樣的人?"
包廂裡突然安靜下來。其他兩人也都豎起耳朵,等著覃長安的回答。
覃長安沉默片刻,目光變得深邃:"這個人"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仔細斟酌用詞:"表麵上看是個不顧一切的瘋子,可實際上,每一步都算計得很清楚。"
"哦?"孫淩雲來了興趣,"此話怎講?"
"你們想想,"覃長安的聲音變得低沉,"他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的?從一個小巡捕,到第四局局長,再到現在能和警備司令部分庭抗禮"
他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看似瘋狂冒進,實則步步為營。剿滅第九師團,看起來是在跟東洋人拚命,但實際上是在向所有人展示他的實力。敲詐警備司令部六百萬大洋,表麵上是為了錢,實則是在試探各方的反應。"
"這麼說來,"柳聞若有所思,"他倒真是個心機深沉的主。"
"不止是心機深沉,"覃長安的聲音突然變得凝重,"這個人,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他永遠讓你猜不透他的下一步棋。就像"
他看向窗外的夜色:"就像你永遠不知道,在那平靜的表麵下,藏著多少暗流。"
"聽你這麼說,"盧蕭皺眉道,"這個林瘋子,倒是個難纏的角色。"
孫淩雲卻笑了:"再難纏又如何?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他站起身,走到覃長安麵前:"所以長安,你要想清楚。是跟著我們,開創一個新的時代,還是繼續在這裡跟一個來曆不明的瘋子糾纏。"
覃長安抬頭看著他,目光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