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了盤子,蘇晴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地看電視節目,腦子裡其實在分著神東想西想。
所以背後突然出現一道陌生的聲音的時候,蘇晴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整個人抖了一下。
“墨總讓你上去一趟。”
蘇晴拍著受驚的小心臟,回頭一看,是剛才那位大塊頭保鏢。
媽呀,這人走路怎麼能做到完全悄無聲息的?!
就那木製樓梯,她穿個棉拖鞋走都能放鞭炮般劈啪響。
她絲毫不懷疑,如果眼前這人對她有殺意的話,那他真能隨隨便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她給殺了,還是一招斃命,讓她死都不瞑目那種。
“哦哦。”蘇晴愣愣地應了聲。
事情辦好,屠冥轉身就走,多餘的眼神和疑問都不給蘇晴。
他向來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就不該去好奇,隻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所以才能在沈墨身邊待這麼久,成為他手裡最信任的一把利刃和暗器。
作為沈墨的心腹,一直在暗中保護他們二人的他自然是知道蘇晴出意外的事情的。
趙於飛給沈風彙報的消息也不完全錯,回程的飛機上確實隻有沈墨和他屠冥,還有——蘇晴的遺體。
對於沒有保護好他們人身安全這件事,屠冥也自認難辭其咎,向沈墨請過罪,任他責罰,以死謝罪也不為過,但最終沈墨也沒有無端遷怒於他。
畢竟就在蘇晴身邊的沈墨都沒能護好她。
儘管對於眼前這個和嫂子看上去完全一模一樣的人確實讓他感到驚詫不已,但他也沒做任何多餘的事。
可,世界上真的會有完全相像的兩個人嗎?
哪怕是雙胞胎都會有細節處的一些差異。
關門聲響起,蘇晴才堪堪回過神來,不知為何有點心有餘悸,明明那人也隻是和他說了一句話罷了。
翻下沙發走上樓,蘇晴敲了敲門,聽見沈墨冷淡的“進來”二字,才推開門。
沈墨揚起下巴,習慣性地開口命令:“過來。”
跟叫小狗似的……
蘇晴不滿地嘀嘀咕咕。
結果剛走近書桌,一眼就看見桌上擺著的一部水果手機!
蘇晴兩隻眼一下就亮了,跟看見了什麼寶貝一樣,連剛才沈墨那頤指氣使的語氣她都可以容忍了!
可沈墨並沒有把手機遞給她的意思。
他往椅背上一靠,開口道:“接下來,我問什麼,你如實回答。”食指在手機包裝盒敲了兩下,他終於拋出魚餌,“回答得好,就是你的了。”
蘇晴這才挪開視線,看向沈墨:“你問。”
“騙我的下場,你應該不想再經曆了,對吧?”
儘管是坐著,但對於沈墨這類常居上位者的人,位置的優勢完全不值一提,給她帶來的威壓仍舊是實打實的,不可忽視的。
蘇晴笑笑:“不騙你。”
就是怕她如實說了,他也不信罷了。
沈墨並不和她拐彎抹角,直奔主題:“誰派你來的?”
蘇晴回答得也很快,幾乎不假思索:“沒誰。”
硬要說的話,可能是命運或者上帝這種玄乎類的東西?
派她來曆劫來著。
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如刀片般鋒利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一圈。
本以為第一個問題她就要遭受來自沈墨的質疑了,沒想到他隻是看了她幾秒,雖像是有不信任一閃而過,可他不置可否,而是接著問了下去。
“你的真實名字。”刻意強調了“真實”二字。
“蘇晴。”
隨即她就看見,沈墨的眉頭明顯一皺。
嗬嗬,才兩個問題就繃不住了是吧。
“這張臉是故意整出來的嗎?”
這句話不知道哪一點莫名其妙地戳中了蘇晴的笑點,在如此嚴肅的局麵下,她一個沒忍住輕笑出了聲,被沈墨不悅地刀了一眼後才收起臉上的笑意,努力換上一副認真的表情:“不是,天生的。”
“有雙胞胎姐妹?”
“沒有,是獨生女。”
“家庭情況。”
“隻有我一個人……”
“父母呢?”
“不知道,沒見過,我在孤兒院長大的。”
聽到這裡,沈墨眸色一變,似乎得到了一點他想要的回答。
他追問:“孤兒院名字。”
蘇晴沉默了一秒,才不是很願意提起這件往事般,艱難地開口:“……陽光孤兒院。”
沈墨的瞳孔明顯地顫動了一下。
“幾歲被領養?”
正確的答案已經在他腦海來反複滾了許多遍,就等眼前的人像是把“蘇晴”的生平背下來了般脫口而出那個正解。
可沒想到這一回,眼前的女孩隻是極輕地搖了搖頭,因為過於注意地觀察她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所以能看見她臉上浮現的一抹類似於哀傷和難過的情緒。
睫毛顫了顫,再開口時的聲音都變輕了,眼神有些空洞,仿佛一瞬間掉入了某個回憶的深淵,爬不出來:“沒有,沒人領養我。”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總是自詡處變不驚的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麵上不顯,仍然是萬年不變的冷著,可書桌下,用力抓住辦公椅扶手的手指其實出賣了他,力氣之大,手背青筋暴起,根根紋路分明,仿佛能徒手把扶手捏碎。
這種不明所以,事物脫離掌控的感覺,總能讓他變得暴怒狠厲。
“那天,為什麼會出現在墓園?”
蘇晴嘴角一抽,覺得自己的答案會讓沈墨抽她一巴掌才是真的。
“我一睜眼就在那裡了……”
媽呀,聽著就好離譜好敷衍的答案!
果然,像是要把她碎屍萬段的視線射了過來。
蘇晴默默為自己辯解一句:“我前麵都說實話了,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瞎掰一個這麼離譜的回答騙你啊!”
她一臉無辜又認真的看著沈墨,努力給他傳達“她沒說謊”這個信號。
大概是她過於真誠?
反正沈墨是暫時放過了她,問出了他的最後一個問題。
“你身上有幾處痣?”
“啊?”蘇晴被這個問題搞得懵了一下,“不太確定,我隻注意過幾個啊……”
這什麼奇奇怪怪的問題啊!
沈墨隻給她不容置喙的一個字:“說。”
“我想想。”蘇晴低頭在自己身上看了起來,開始細數,“右眼下的淚痣,小臂上一個,大腿內側一個,脖子這裡我記得也有一個的吧?”
說著,蘇晴還稍稍揚起頭,露出了白皙纖長的脖頸,手指在脈搏處點了點。
“額……”說到一些隱秘處的痣,蘇晴又有些不大好意思開口,舌頭捋了兩回才給捋直了,“胸……胸前也有一個。”
“大概,就這些?”
沈墨不語,隻是盯著她看了許久。
看得蘇晴都快尷尬得扭成蛆了,雕塑般的人才動了動,坐直了身,隨手把桌上的手機往前一推:“拿去。”
蘇晴臉皮這下又厚了起來,笑嘻嘻地就拿了過來:“謝謝!”
“彆做些不該做的。”沈墨再次警告她,和她攤牌,“你在這手機上做什麼,我都知道。”
嗬嗬,她就知道!
“哦……”
“出去吧。”沈墨乾脆開口趕人。
蘇晴也不願意多待,提著來之不易的電話就開溜,生怕沈墨反悔又給她收了回去。
書房門一關上,沈墨腦子裡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弦也頃刻間斷裂。
脫力地往椅子上一靠,沈墨疲憊地閉上了眼。
方才那一場對峙,看似全然是他占據優勢和主動權,該是一場於他而言再簡單不過的對峙。
可他卻覺得,那是他有史以來,經曆過的最耗費精神,也最讓他難以應對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