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一晚上夜的蘇晴直接一覺睡到了大中午。
哎，怎麼一點都沒有將死之人的自覺呢蘇小晴！
真是一隻豬哇！
晃悠下樓想找點吃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看文件的沈墨，慢條斯理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
嘖，彆說，沈墨這人那張嘴不說話的時候，確實挺人模狗樣的。
不過今天怎麼跑客廳來了？
蘇晴疑惑了一瞬，隱隱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邊思索邊往下走，正好聽見動靜的沈墨抬眸看了過來，和蘇晴猝不及防對視上，然後沈墨陡然間開口：“律師走了，協議作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蘇晴的大腦懵了一瞬，才慢悠悠地反應過來。
然後那張原本還帶著點睡意的小臉一下就變得大驚失色，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什麼？！我不就晚起了……”
蘇晴心虛地覷了眼掛在牆上已經指向三點的鐘，停頓了一下，還是嘴硬道：“三個小時嘛！”
她唯一可以利用的大好優勢，居然是被她硬生生給睡沒的！
氣死她了啊！
看見她生動的表情和模樣，沈墨的心臟不可避免地輕顫了一下。
如果……如果他的小晴還活著……
斂下眸子不再看她，以免被那張過於相似的臉動搖，沈墨隻吐出了冰冷無情的四個字：“過時不候。”
蘇晴悔死了。
欲哭都無淚啊。
雖然希望渺茫，但她還是決定為了自己的利益再努力一把。
她朝沈墨的方向衝過去，靠在他旁邊的另一張沙發上，努力讓眼神看起來可憐一點——儘管沈墨這種鐵石心腸大概不會有同情心這玩意兒——眼巴巴地看著沈墨：“真的沒得商量了嗎？口頭協議我也可以的！”
沈墨不耐煩地斜了她一眼，撞進的卻是她泛著一層薄薄水霧的眸，黑色的瞳仁如同浸在水裡的黑曜石，澄澈明亮。
蘇晴的眼睛是他最喜歡的部位。
第一次在茫茫人海之中遇見她時，僅僅是擦肩而過，他卻是第一眼就被她那雙眼所吸引，才有了之後的相識相知相愛。
那是一雙漂亮又純淨、像是會說話的眼，似乎隻是看著那雙眼，便聽見她訴說的千言萬語。
之後的他也有幸見過那雙眼的各種樣子和神態——天真懵懂的、閃閃發光的、盛滿笑意的、溫柔多情的，還有……
他眼下所看見的這一種。
那一瞬間，沈墨清楚地聽見有什麼東西在輕輕碎裂的聲音。
沒有什麼劇烈的地動山搖，但他好像冥冥之中早已有一種感覺——有些結局，終將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點發生，既定的，無法變更的。
隻不過是或早或晚的問題。
極輕又極深地吸了口氣，權衡再三，終究抵不過那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的注視。
他妥協了。
什麼利弊都被摒棄，不再顧慮，憑著心做出的一次決定。
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隻要她這麼向他撒個嬌示個軟，他都會立即變得毫無原則，摘星星撈月亮也在所不辭，恨不得把她想要的都親手捧到她眼前給她，隻為了換取那雙眼彎起來時亮晶晶的模樣。
付出什麼也值得，哪怕傾儘他的所有。
眼前這個人，好像過於知道如何運用自己天然的優勢來換取利益了。
這樣很危險，他該警惕的。
可是……
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沈墨才艱難開口：“說說。”
可是明知是被精心布置過的完美陷進，他仍舊無法自製地一腳踩入，哪怕他早知道腳下的是會讓他陷入萬劫不複的萬丈深淵。
聽沈墨這麼說，蘇晴頓覺有希望，眼睛裝了燈泡一樣一下就亮了起來，衝到沙發上坐下，坐得乖巧，一副有誠意的乙方模樣，可一開口談條件時，又像是變了個人，條理清晰，邏輯分明。
“首先，必須保證我的生命安全。”目光毫不避諱地望向沈墨，蘇晴一點也不膽怯，直接把一切都挑明，“我知道你大概是想把我當魚餌用。釣大魚嘛，我理解，也會儘全力配合你。但是，不能讓一切在我身上重演，讓我真的去死。當然，你也不能總是隨隨便便就說要殺我。”
沈墨有時候真的會被這個“冒牌貨”小小驚到，讓他總是恍惚，究竟哪一個她才是真實的她。
放眼整個雲城，敢和他坐在一張桌上，這麼直視他和他談判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更彆說她此刻的氣勢還有種能夠壓他一頭的趨勢，不是單純的紙老虎，色厲內荏。
可明明動不動就被他的威脅嚇得要哭不哭，一點骨氣也沒有地就求饒屈服的也是她。
能屈能伸做到像她這般如此收放自如，也是一門技術了。
也正是因為她的模棱兩可，才會讓人無法對她提起百分之百的警惕心，輕而易舉地就被她的另一個表麵給欺瞞過去，讓人搖擺不定，拿不準該以怎樣的態度去對待她。
不知從哪裡來的這個“冒牌貨”……
還真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被沈墨晦澀不明的視線打量許久，蘇晴一點不虛，任他看，讓他思考，也不催他。
她倒是不怕沈墨覺得她知道的太多而把她殺人滅口，相反的，她認為，與其之後和他互相猜忌天天過得膽戰心驚，不如從一開始就把所有東西都攤開了擺在明麵上說，表表水得到他信任的同時也能保護好自己，一舉兩得。
雙眸微眯，沈墨隻給了個模糊的答案：“我儘力。”
蘇晴：“……”好好好，說了跟白說一樣。
不過無所謂，先把要求說完了再說。
“第二，我該知道的，問起你的時候，都必須如實告訴我。總不能讓我做這做那的又不讓我知道為什麼，到最後落得一個死不瞑目的下場，對吧？”
沈墨不易察覺地挑了挑眉。
她提條件的方式實在過於聰明。
給出一個極其籠統的範圍，讓人聽著就覺得無法接受這種條件，可卻又不要求立即兌現，加了一個“問的時候”，就好像顯得沒那麼過分，有商量的空間，可以答應。
還真是不能小看她啊。
沈墨也乾脆地點頭：“可以。”
確實，死也得讓她死得明白，免得陰魂不散纏著他。
但他又補充了一句：“這個條件，同樣適用於我。”
蘇晴答應得大方：“當然。”
反正她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跟他說了就說了，就是怕她說了實話他也不信罷了，但這也怪不了她了。
“第三……”
聽見還有，沈墨額角一跳：“我沒說你可以提這麼多。”
蘇晴這會兒終於笑了，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朝他豎了根手指：“最後一條了，真的最後了！”
她乖巧地眨巴眨巴眼，像是跟家長要禮物的小朋友——
“等會兒能不能幫我送個手機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