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死裡逃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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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刀,抬眼。

這一瞬間,白衍初的瞳孔微微收縮,蕭鈺的臉色竟比死去的高斌還要慘白。

她的唇已然凍成暗紫色,映襯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宛若幽魂。

那副搖搖欲墜的模樣,讓他下意識上前一步,扶住她幾乎要倒下的身子。

“你……還好麼?”沒有受傷的手攬過她的細腰,他低聲問道,語氣裡難得帶上一絲擔憂。

蕭鈺扶著他的手臂,勉強能夠站立。費力地扯出一抹笑,卻顯得比哭還難看:

“嗯……不太好,不過在你失去意識之前,咱倆至少得有一個人保持清醒,才能出去。快走……”

說完,她舉起方才從高斌那裡奪來的匕首,在水裡胡亂洗了洗,而後毫不猶豫地朝自己的手腕劃去。

白衍初猛地睜大眼,驟然伸手去攔:“你瘋了嗎?!乾嘛?”

蕭鈺手腕一翻,動作快得讓他措手不及,匕首劃破肌膚,殷紅的血珠迅速滲出,沿著掌心滴落。她卻隻是抬眸看了他一眼,仍舊帶著那種令人牙癢的神色:“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明明已經虛弱至極,卻還是笑著賣關子,半點不肯給他解釋的意思。

白衍初心頭雖疑,卻不得不先配合她,扶著她一步步往出口方向走。

二人成功踏上地麵時,蕭鈺的身子已虛弱到連站立都尤為吃力,白衍初則比方才好上不少。

此刻他的靈息與她護住他心脈的那一縷火苗融合,靈息正在緩慢恢複。

他側頭,嗓音低沉,定定的看她,像是想要確認什麼:

“你折騰這麼大一圈回來,是為了救我麼?”

蕭鈺瞥他一眼,輕笑:“你想多了,我隻是順手。”

這女人啊,嘴硬得很。

“安晉距離上京,可不止十天的路程;”白衍初低低一笑,眼底帶著一抹深意,揭穿她,“十天,你還順手逼得司徒拓狗急跳牆。我該說你好手段,還是該笑你工作能力優秀,不是一般的卷?!”

蕭鈺知道他此時不停地跟她說話,是為了避免她徹底暈闕過去,眼看刑牢門口的光越來越近了,她幾近脫力。

此刻靈息全無、步伐虛浮,四肢也因寒潭水的浸泡提不起半分勁來;目光所及,幾乎已是一片漆黑,整個人全憑自我意誌力吊著,努力朝外走。

“你把靈息度給了哪個混蛋,將自己搞成這副模樣?”他抱怨。

這話說地蕭鈺忍不住笑出了聲,嗓音沙啞:“是。最後那一點,還救了你這隻白眼狼……”

以為他要再來幾句貧嘴的話,卻沒想到難得正經八百地應下:

“嗯。我欠你一條命——”

他應得痛快,反而令她詫異。

“男主的命,我可不敢收,還是留給天道吧!”她笑著調侃。

他不動聲色地調整姿勢,摟著她的腰身,儘可能讓蕭鈺將重量壓在自己身上。二人相互攙扶著,緩慢卻堅定地朝外走去。

然而,出口就在眼前,黑暗中卻潛藏著更深的殺機——

火光。

不遠處的圍牆下,幾個黑衣人正偷偷往刑牢周圍潑灑火油,手裡握著點燃的火折子,顯然是打算一把火將整座牢房燒個乾淨。

於此同時,白衍初也看到夜色中隱藏的暗殺者。眼神警惕地打起十二分精神,護著蕭鈺:

“曉曉,醒醒,彆睡……就快出去了。不能睡……”

“唔……”她快要看不清麵前的物體了。

月堂刑牢這條甬道,進來時不曾覺得,怎麼出去時卻感覺這般的長,長得看不見外麵的光。

“有埋伏——”白衍初默默地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在她耳邊低語。

這句提醒,倒是比剛剛的,有效得多,蕭鈺即刻清醒了不少。

光亮就在眼前,她沉默著微微點頭,憑著最後一點意誌力,踏出了刑牢的大門。

準備點火的黑衣人剛要將火折子扔出去,卻在抬眼間看清了從牢門口走出來的二人。

是大小姐?!

黑衣人愣住。

這一刻,他們意識到任務已經失敗。

片刻的遲疑過後,黑衣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有半點猶豫地撤退。

他們的任務是“清理目標”,可若因此牽連到蕭鈺……誰也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火折子被迅速掐滅,幾人消失在夜色中,連帶著殺人滅口的計劃,也就此作廢。

守夜的月堂侍者發現了二人的身影,先是本能地要喊“防衛——”,但當看清來人時,聲音陡然一頓。

“大小姐?!”

侍者的震驚難以言喻,連忙跑去通知今夜執勤的頭領。

蕭鈺緩緩抬眸,唇角微揚,眼神卻冷得可怕。她幾乎是用儘最後的力氣,指甲狠狠摳入傷口,撕裂了匕首造成的創口,讓血流得更凶。

看上去,她像是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掙紮,奄奄一息。

而下一刻,她伸手一指門背後的陰影,聲線沙啞:“有人……要殺我,快——”

她的聲音微弱至極,最後一個字幾乎是用儘全力才吐出。

可對於麵前的侍者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護衛大小姐——!”

他們在她說出前幾個字時,便已拔刀衝入刑牢之中,殺氣騰騰,瞬間陷入戰備狀態。

下一刻,整個月堂水牢炸開了鍋。

而就在侍者們蜂擁衝進去的一瞬間,蕭鈺徹底耗儘了所有力氣,身體輕輕一晃,整個人無力地倒向白衍初的臂彎。

徹底地墜入黑暗裡。

……

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另外一個人而存在的。

這是封崎打從有認知起,便被牢牢灌輸的思想。

他與那些受訓後,經過試煉才可以進入堂口的孩子們不同。從開始就被樓主選中,要作大小姐的影子。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努力,卻也比任何同時間完成受訓進入堂口的孩子,都要默默無聞。隱匿自己,做到整個世界都不曾記得有這麼個人存在,才是樓主對他通過考驗的標準。

所以就算他入樓兩年,能力已經到達羅刹,卻依然是侍者身份,也不曾有人留意;真正做到了,悄無聲息。

他在等,等她回來,等她開始大展宏圖。

可似乎並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她像是獨自流浪在塞外的狼。孤傲地獨來獨往,卻從未有過任何組建勢力的打算。

雖然所有隼帶回來的信件都是他在幫她處理,可她並不知曉。

其實每一次,與隼擦肩時,他都猶豫過,要不要去見見她。

可在最後關頭,被生生克製住了。

再後來,他想通了……

他是影子,影子是沒有決定權的。

她那麼聰明,肯定會猜到,有人在後方,為她打理送來的消息。

這就夠了。

荊南那次,他終於見到了她。

那一身修士的打扮,隨意紮起的長發,背後一柄薄劍,身形修長,步伐沉穩。她仿佛早已習慣獨行,哪怕站在人群之中,也帶著一股拒人千裡的清冷孤傲。

然後,給他下達了第一個麵對麵的命令:照顧醉酒的白衍初。

他知道自己不該高興,影子本就不該奢求存在感。

那一刻,他垂下眼簾,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不是樓裡那些爭權奪利的侍者,他們渴望的是地位,是更進一步的力量。而他隻是單純地想站在她身後,默默注視她,等待她需要自己的那一天。

可當這一刻真正到來時,他卻忽然有些失落。

不是為她衝鋒陷陣,不是護她安危,而是照顧一個醉鬼?

封崎看了一眼被丟給自己的白衍初,後者正倒在桌上,像隻被酒泡過的狐狸,臉上染著醉意,眉頭微微蹙著,嘴裡還在呢喃著什麼。

這人……真能喝。

他收回視線,望向那抹修長的身影。她已經轉身離去,背影乾脆利落,沒有半點猶豫,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多看他一眼。

這才是她。

她不會回頭,也不會主動記住影子的存在。

封崎輕輕呼出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微彎曲,最終還是鬆開了。

沒關係,他本就該如此。

影子生來便不該追逐光明,而是永遠潛藏於她身後的黑暗之中。

他應該習慣的。

可為什麼,心頭仍舊湧上了一絲淡淡的惆悵?

封崎跪在側方進門的位置,目光微垂,死死壓製住內心翻湧的情緒。

他曾無數次設想過自己該如何出現在她麵前——或許是在某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黑暗中遞上一杯熱茶;或許是在殺局中現身,擋下致命一擊;又或許,隻是站在她身後,靜默地等待她回頭看他一眼。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真正站在她麵前,卻是因為——她遇刺了。

這可真是可笑。

在自己家裡,被人行刺,而他,作為她的影子,卻渾然不知。

樓主終於無法再容忍她的獨行,索性直接將他叫來,要當眾委派給她。

他單膝跪地,目光沉穩,未曾抬頭,隻看到一抹玄色裙擺自麵前飛揚而過,如流淌的墨色波瀾。

他心中的火苗燒得前所未有的旺盛。

然而,下一瞬,聽到她的話,火焰猝然熄滅,徒留一片死寂。

“影子?!我不需要。殺手要影子乾嘛?!”

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連半分猶豫都沒有,乾脆利落地拒絕。

封崎心頭微震,指尖狠狠攥緊衣角,卻仍然沉默。

樓主冷冷一笑,語氣透著諷意:

“那你扔進訓練營、還命人好生照顧的小鬼頭,殺了吧。”

蕭鈺握著茶杯的手頓了頓,隨後眨了眨眼,臉上的神色卻沒有半點波瀾。

她輕描淡寫地笑道:“彆啊!好歹是我救回來的,能不能熬過,看他造化吧。”

她語氣懶懶散散,仿佛不過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旋即輕歎了一聲,眸光微微一轉,似是帶了點狡黠:

“就算訓練營有那麼多‘缺胳膊斷腿’的製約條件,可那些鬼畜教官們,也有本事能讓他在‘意外’中掛掉……阿耶,您一把年紀了,何必跟個小鬼過不去呢?”

她語氣軟了幾分,巧舌如簧,撒嬌模樣。

蕭溟冷哼了一聲:“你倒是機敏。”

隨即,他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問:“那水牢犯事的那小子,你想怎麼處理?”

蕭鈺手腕一轉,輕輕吹了一口茶氣,慢悠悠道:“您說那個啊……留著吧。”

她聲音透著幾分隨意,眼裡卻閃過一絲危險的光:“多有趣啊!興許整個風堂都要被他掀翻個底朝天,也說不定……”

她話音未落,似是突然反應過來,目光一掃,像是才發現什麼,忽然捂嘴:

“啊!抱歉,劉叔也在啊——錯了錯了,我重新說。”

她微微一笑,倚著椅背,眼神玩味:“我新收的那位,據說是百年難遇,四天就從修羅場畢業的人才,就連穀青陽都搶著要呢。”

“昨天要不是他,我這命就得被自己人做掉了。”

她懶洋洋地轉著手中的茶盞,語氣囂張,直言不諱:

“如今,說什麼我也得護著,誰想要,都不讓——”

廳內眾人神色各異。

她口無遮攔,當著議事堂這麼多叔叔伯伯的麵,囂張跋扈儘顯。

可眾人心裡清楚,如今蕭鈺能坐在主位,肆無忌憚地說上這麼一通話,已經足以證明,蕭鈺此刻在整個樓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坐在樓主下方、次首位置的雪堂長老穀閣微微撩了一下眼皮,目光落在蕭鈺身上,態度不容忽視地冷肅了幾分,語氣卻帶著幾分不鹹不淡的誇讚:

“丫頭這幾年出門在外,倒是精進不少。人不在樓裡,樓裡發生的大小事,事無巨細,竟是每一樣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啊!”

此話一出,言辭雖是誇讚,實則鋒芒暗藏,頗有幾分“管得太寬”的意味。

可這幾句夾槍帶棒的話,落在蕭鈺耳中,卻似打在了軟榻上,軟綿綿地起不了半點作用。她笑眯眯地看過去,語氣悠然:“穀爺爺誇讚了。這還得多虧了當年您帶我見世麵呢——”

此話一出,穀閣的笑臉頓時一僵,嘴角微微抽搐,生生將後麵的冷箭全數吞了回去。

她竟然……翻舊賬?!

營州之戰前,這丫頭不過是個未見過市麵的小尾巴,可這個小尾巴雖說頑劣了些、刁蠻跋扈了些。可卻決不能到達如今這般,連陛下都要護她一護的高位。

也是因為營州之戰,他損失了自己最得意的孫子,這丫頭卻反而平步青雲,怎能讓人不記恨!

穀閣沉著臉彆過頭,不再言語,悶悶地端起茶盞,淺抿一口。

而此刻,風堂長老劉夙卻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大小姐,這是打算袒護有罪之人了?”

他本是不動聲色地試探,話鋒一轉,竟試圖將蕭鈺推入一個“徇私枉法”的立場。

可他不吭聲還好,這一開口,蕭鈺的目光立刻落了過來,輕輕勾起唇角,眼底浮上一絲冷意:

“啊!劉叔,您不說我倒是忘了。月堂水牢行刺我的那位,剛好是風堂的侍者呢。”

她語氣不急不緩,像是閒話家常一般,可落在眾人耳中,卻帶著森寒的涼意:“他說,他是來殺人滅口的。我就搞不明白了,殺誰滅口?我……?滅什麼口?”

她輕輕撥弄著茶盞,聲音更輕了一些,目光卻鋒利如刀:

“難道是因為我手裡,正好有越國案件全隊覆滅的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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