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岩忙著給沈家準備禮物的這兩天,賀家家主賀天明似乎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私下裡找來賀岩,囑咐他,日後和沈家交好之事就全權交給他來負責了。
賀天明清楚,當下的賀家高層裡麵,目光和見解如賀岩這般明了的人根本不存在,這事兒若是交給其他人去辦,說不得就會出現什麼差錯。
賀岩對此也是欣然接受了。
時間一晃,轉眼就到了武館和書院開館的日子。
依照沈元的意思,這開館的事算不得什麼大事,武館和書院他就沒打算對外開放。
隻是招收金柳村的黎庶,後麵頂多將黑石村與洄水灘的人算上。
但沈文煋卻覺得這事有必要慶祝一下。
沈元也明白他的想法,當下局勢越來越混亂,各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
沈文煋無非是想借此提升一下沈家的名望,和周邊其他的一些勢力拉近點關係。
此舉倒也無可厚非,索性便依了他的意思。
開館當天,安陽縣一些士紳豪族,甚至雲中郡的那些世家紛紛派人送來了賀禮。
這其中,最讓人矚目的自然是賀家來人。
上一次賀家來人還是為了恭祝沈家二子大婚,這次沈家隻是開了一個小小的武館和書院,賀家竟再次派人前來祝賀。
此舉甚至讓很多人產生了一個臆想。
雲中賀家好似是在巴結沈家?
對此,賀岩根本不在意。
此時的他已經來到院中廂房,迎著沈元父子走去。
在他身後,還跟著一位十二三歲的俊秀少年。
少年雖是稚氣未脫,但卻顯得溫文爾雅,氣質非凡。
眾人落座,沈元掃了那少年一眼,朝著賀岩拱手道:“賀老,這位是……”
賀岩回頭看了一眼少年,笑嗬嗬開口道:“子石,快來拜見你沈伯父。”
那少年微微頷首,緩步走到沈元跟前躬身行禮道:“子石拜見沈伯父。”
沈元頷首還禮,賀岩在一旁介紹道:“子石是老朽的獨孫,此番聽聞老夫要來黑水潭,便要跟著來見見世麵。”
“原來是賢侄。”沈元打量著賀子石,笑嗬嗬的點了點頭。
這少年生在世家,身上卻沒有多少倨傲,態度謙遜,十分難得。
雙方一番寒暄之後,賀岩便是直奔主題道:“此次聽聞沈家要開設武館和書院,家主便急命老朽準備一些賀禮。”
“奈何時間倉促,一時間也沒找到多少能拿出手的禮物。”
賀岩揮了揮手,廂房外,隨行的賀家武者便抬著幾個木箱魚貫而入。
木箱被打開,賀岩介紹道:“這是我賀家珍藏的四門上乘樁功,搭配藥膳修煉,要比普通樁功效果更好。”
“那一箱內有百張年份達到百年的血蟾遺蛻,剩下幾箱是一些藏書。”
“都是我賀家珍藏的一些聖賢真跡或孤本。”
“些許薄禮,望沈家主莫要嫌棄。”
沈元聽後,連連拱手:“賀老客氣了,禮物如此貴重,在下惶恐。”
“望賀老回去之後代沈某多謝貴家主。”
賀岩笑著擺了擺手:“小事兒小事兒。”
二人又是一番寒暄之後,賀岩方才正色拱手道:“沈家主,老夫此來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當不當講。”
沈元神情微頓,繼而笑道:“賀老請說,在下若是能幫,自然義不容辭。”
賀岩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孫子,轉而歎息道:“子石是老夫這一脈的獨苗,性格忠厚淳樸,若是放在往日仙人還未降臨時,以老朽在賀家的地位,自能護他一生無憂。”
“然如今各大勢力之間暗流湧動,我賀家子弟已經遭遇多次暗殺。”
“家族內各方派係也是明爭暗鬥,老朽實在不忍心這娃子小小年紀就承受這些。”
沈元微微頷首,並沒有說話。
賀岩歎了口氣,繼續道:“沈家主,老朽想要將子石留在沈家。”
“不管是學文,還是習武,哪怕是什麼也不做,隻要他能平平安安度過這一生,老朽就心滿意足了。”
迎著賀岩的目光,沈元麵露沉思。
他不知道賀岩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但對方既然都開口了,自己若是當麵拒絕,確實會有些不好看。
一番思量之後,他正色道:“不瞞賀老,當下這個世道,在下也無法保證賢侄的安危……”
“沈家主放心,老朽既然有此決定,自然也考慮過後果。”
“子石留在這裡,若是真有什麼不測,那也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難。”
“老朽絕不會因此有任何怨言。”
沈元微微歎了口氣。
他知道,賀岩的話說到這兒,自己也就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了。
“既是如此,那就委屈賢侄了。”
見他答應,賀岩麵帶喜色看向身後的賀子石道:“還不趕快謝過你沈伯父?”
賀子石也是再次來到沈元麵前,躬身行禮:“多謝伯父收留!”
沈元頷首後看向一旁的沈文煋:“老大,你先帶子石賢侄去逛逛吧。”
沈文煋起身拱手,隨後便帶著賀子石先出去了。
二人離開之後,賀岩麵色凝重開口道:“沈家主,仙人降臨已有數年,這些年,各大勢力和世家在仙宗的扶持下,實力大增。”
“不知是仙宗背後授意,還是那些世家和勢力的野心膨脹,最近各方明裡暗裡爭鬥的十分厲害。”
“據說前些時日,潁川郡的張家和三山郡的苗家就因為一塊疑似福地的地方爆發了衝突,雙方甚至出動了先天武者,各有損傷。”
“最終三山郡苗家略勝一籌,擊殺了潁川張家兩名先天武者,奪得了那塊地方。”
沈元頷首。
沈家偏居一隅,如今雖還沒有遭到這些爭鬥的波及,但也聽到了些許風聲。
暘淖之地的水是越來越渾了,這也是他為何急於培養自己勢力的原因。
前些時日,鶴郡發生異變,整個暘淖之地在那次異變之後似乎都在慢慢複蘇。
照此下去,要不了多久,暘淖之地的靈氣濃度會變得越來越濃鬱。
到那時,修行者的數量會越來越多,現有的秩序將會再次受到衝擊。
“沈家主,我賀家與沈家同樣受到落霞山的恩惠,日後需得好好合作才行。”
沈元拱手笑道:“自然,你我兩家本就該互相照應。”
二人閒聊間隙,其他賓客也都陸續到來,沈元隻能告罪離開,去接待其他客人。
轉眼到了傍晚。
賓客散去,莊園門口的小道上,祖孫二人站在路邊道彆。
賀子石的年齡與沈文安相仿,但心性卻遠不如沈文安成熟,離彆在即,他的眼中滿是不舍,隱隱有淚光泛出。
賀岩伸出手掌,輕輕理了理孫兒的衣衫,眼中同樣帶著不舍沉聲道:“子石啊,在這兒要聽沈家主的話。”
“跟著沈家的幾位兄長多學多看。”
“爺爺有時間會過來看你的。”
賀子石忍著淚水狠狠點頭,卻是不敢開口說話。
他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賀岩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
“這裡有些金子,你且拿著用,不夠了就給爺爺去信,爺爺讓人給你送來。”
“去吧,男子漢大丈夫,莫要如女子般哭哭啼啼,讓人笑話。”
賀子石接過布袋,一步三回首的朝著莊園走去。
賀岩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神情複雜。
但最終還是狠下心來,轉身上了馬車。
賀子石回頭時,看到馬車已經遠去,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他捏著手中的錢袋,快步向前奔跑了兩步,終是又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
“想哭就哭出來吧。”
沈元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負手開口。
賀子石連忙抹去臉上的淚水,微微拱手:“讓伯父見笑了。”
“隻是……隻是侄兒自幼便沒了父親,跟著爺爺一起長大。”
“如今還是第一次離開他老人家,心中……”
沈元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還小,莫要覺得流淚是一種羞恥。”
“與伯父說說,日後你是打算學文,還是習武?”
賀子石猶豫片刻拱手道:“侄兒在賀家沒習過武,這幾年倒是跟著幾位夫子學了讀書寫字。”
沈元微微頷首:“那日後你是打算繼續學文?”
賀子石微微搖頭:“不怕伯父笑話,侄兒其實也不喜讀書。”
“隻是爺爺說,身為賀家兒郎,需以學文知禮提升自己的涵養,侄兒才……”
沈元聽後笑了。
從這點來看,賀岩對子孫後代的家風教育還是不錯的。
“無妨,你且好好考慮一下,喜歡什麼,就做什麼。”
賀岩將此子托付給沈家,最終的目的也是讓他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既是如此,沈元也不會替他的人生做決定。
反正隻要能保證他的安全就行。
賀子石點了點頭。
“多謝伯父。”
沈元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一個慈祥的老父親開口道:“走吧,該吃飯了。”
二人轉身正欲朝莊園走去,遠處的道路上忽然傳來馬車的聲音。
沈元頓住腳步轉身。
看到熟悉的馬車,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馬車來到跟前緩緩停下,車夫跳下車後先是恭敬行禮。
喊了一聲“老爺”,隨後便來到馬車跟前,掀開車簾。
沈文萍從車中探出了腦袋,看到沈元,笑著開口道:
“阿爹知道女兒今日回來,特地來迎接的嗎?”
沈元笑嗬嗬的看向她道:“今日家中有事,倒是忘了你該回來了。”
沈文萍撇了撇嘴,有些不開心嘟囔道:“你就不會騙騙女兒,讓女兒開心一下嘛……”
她抱著一個木箱從車廂出來,目光看向一旁的賀子石微微一愣。
“阿爹,這是誰?”
沈元當即介紹道:“子石,這是小女文萍,年齡當是略長你幾個月。”
“這位是賀家的賀子石,要在我們家暫住一段時間。”
看著沈文萍,賀子石慌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拱手行禮:“子石拜見姐姐。”
沈文萍見此輕笑道:“喲,和二哥一樣的書呆子。”
被她這般調笑,賀子石有些窘迫。
沈元在一旁解釋道:“文萍就這個性子,莫要在意。”
“走吧。”
三人一起朝莊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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