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的白日奇夢
泥巴摔倒在大田裡,他昏迷不醒。
昏迷中,他被送進監獄醫院,不知昏迷了多久,當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在大田裡,而是躺在白白的病床上。他的頭昏沉沉,錐心地痛,針水一滴一滴地滴落。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使他感到渾身燥熱,他半睜開眼睛,眯眼一看病房,不見醫生,也沒有獄警,兩個壯實的犯人監督崗一個坐在窗旁,一個坐在門旁,
是守護他,還是守住他?
泥巴心裡明白,自己算是重犯,他們當然要緊緊看著他,怕他想不開尋死,或是趁機逃跑。
泥巴有氣無力,著意閉上眼睛裝睡。他的心裡很苦很苦,澀澀的淚水汩汩而出。
“天啊,讓我死了多好!
燕姬啊,快來帶我走……”
他心中喊。
不一會兒,針水打完,醫生說:
“吃幾次藥就沒事了。
做犯人,可要扛得住。
回去吧,休息幾天就好了。”
泥巴被兩位監督崗扶著走回了監區。
今天,泥巴經過特準不用做操,他躺在床上翻來翻去,一夜無眠。
天又亮了,又開始出工,犯人們又要去農忙,
大組長對泥巴說:
“你休息養傷,我給你向乾警請了一天假,好好休息喲!”
泥巴目光呆滯地望著大組長,麵無表情,但他的心裡一絲溫暖,滿懷感激。
犯人們都走了,都出工了,整個監區顯得寂靜,顯得森森,泥巴躺在床上,很快進入夢鄉。
夢裡,泥巴飄到龍樹村,村旁的桃花一片一片,爭奇鬥豔,絢麗嫵媚。
花叢中,隱隱約約,千姿百態的女人,翩翩起舞,舞姿妙曼,表情妖冶,天空中傳揚著妖魔笛音。
龍樹,巨大的龍樹,像詭異的大舞台,光禿禿的枝乾枝條上,一群一群的毛毛蟲呈現奇異的神態:
有的像暴發戶,正在製假售假,巧取豪奪,肥壯的身上馱著大捆大捆鈔票。有的像做官的,穿著中山裝,站在講台上作仁義道德的報告,長篇大論,或信口雌黃,或假仁假義……
他們做派振振有詞,冠冕堂皇。
泥巴被捆綁吊在龍樹上,龍樹的粗枝乾上幾乎都吊著村裡的人,山茶花妹妹被吊得嚶嚶地哭泣……
龍塘旁的石凳上坐著許多人,有黃似仁父子,有毛毛蟲市長,許多村官,許多富人……
他們一個個誌得意滿,得意忘形,猙獰而詭異的狂笑,狂叫……
暗淡的天空上全是毛毛蟲飄飄然,傳說中的千年老妖與老妖婆在飛來飛去,蟲身人頭,血紅大眼,殷紅大嘴,長發亂舞。
老妖發出猙獰詭笑,陰風慘慘的聲音宛若隔世傳聲,直入泥巴的心肺間:
“龍泥巴,龍泥巴,
你活該,你活該,你活該坐牢……
龍泥巴,龍泥巴,
你該死呀,你該死呀……
你是龍王的兒子,
又如何?
又如何?
誰叫你自以為是,
誰叫你自不量力,
誰叫你目中沒我千年老妖,
誰叫你號稱才子?
誰叫你不聽我們的話,不跟著我們走?
誰叫你要化作農家兒,做個泥巴人,
我們要讓你殘!
我們要讓你傷!
我們要讓你與山茶花,
永不得如願!
你們以為,
你是王子,她是花仙,
就了不起呀,
就了不起呀!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你們得罪我們,
就讓你們,
夢難圓,情難圓,
夢難圓,情難圓……
看看吧,
現在是毛毛蟲的龍樹,
現在是毛毛蟲的世界……”
老妖得意得大叫大喊,飛來飛去,成千上萬的毛毛蟲歡欣歌舞……
當,當,當,
大鐵門震響,驚去泥巴的夢。
泥巴夢境的講述讓山茶花聽得癡了,她臉現複雜的表情,喃喃低語: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你是龍太子,
我是花仙子,
難怪村裡的龍樹,
山裡的山茶花,
總是我們的愛。
千年老妖,千年老妖婆,
他們是誰啊?
他們是誰啊?
我們怎麼得罪了她?
怎麼惹到了他?
泥巴哥,
難怪今生我們要受這樣的苦,
我們要經曆這多麼的折磨……”
山茶花疑惑,泥巴也迷惑,看來,他們隻有到神奇的達摩山去看西域高人——知否知否師太大師了。
他們無力地靠在沙發上,泥巴又沉浸在回憶中。
囚犯們收工回監了,清點人數完畢,有的去衝澡,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跑進宿舍不顧一身臟,疲憊地躺倒在床上,
個個一臉倦容,渾身乏力。
大組長來看一眼泥巴,不出聲地走了。
晚上,正步操練完畢,大組長向泥巴的床鋪走來,他大聲地說:
“泥巴,能起床嗎?
要麼,我再替你請假,
明天你再休息一天?”
泥巴強撐著身體起來,他回答說:
“不用請,我去出工。
農忙,大家得忙。”
說完他們各自安睡。
一覺驚醒,出工鈴震耳地響,泥巴走在出工的行列中向大田奔去。
一雙銳利的眼睛注視著泥巴,監獄警官冷漠的臉上少有的掛著一絲絲笑意。
這位監獄警官暗暗讚揚說:
“看來,這個學生娃還蠻頑強。”
這是監區長少有的稱讚他管教下的犯人。
可是,有誰知道?
有誰明白?
有誰理解?
此時的泥巴,
他就是在自傷,自殘,自毀……
他胸中裝滿了求死的心!
正如戰場上,一個士兵,他想死,他不怕死,他總是衝在最前麵,總是冒著槍林彈雨,總是奔向死亡……
他,要麼倒下,死亡;
他,要麼就頑強不死,成了英雄。
泥巴堅持著,堅持著收完麥子,挖遍麥田,插完稻秧……
田野裡露出了生機,禾苗茁壯……
泥巴在監獄裡,一天一天地苦度著,苦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