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曦隻在謝家待了短短一炷香時間,就走了。
當晚楚明嬌去蕭溫雲那裡請安時,蕭若蘅特意提起了陸知曦來訪的事,蕭溫雲明顯不太高興,還警告她孤男寡女要避嫌什麼的。
楚明嬌如坐針氈,謝雲展不在家,她在謝家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硬著頭皮聽完了訓,楚明嬌回去後,心頭的那一口氣就順不下去。
她一夜沒睡好,之後的三天都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沒注意到穗娘時不時地看著她連連搖頭。
穗娘還以為楚明嬌這般魂不守舍,是因為陸知曦的“糾纏”,忍不住又跑了一趟儀賓府,與楚明鳶又說了一番關於謝家的各種八卦。
楚明嬌猶豫了三天,本不想親自出麵的,但王照鄰因為丹書鐵券的事與她生了嫌隙,謝雲展又不在京城,她也沒有彆的選擇了。
五月初三,楚明嬌親自跑了一趟位於常德街的鎮南王府。
她一走,王府內就炸開了鍋。
顧湛橫臂一掃,將茶幾上的茶盅、果盤全數掃到了地上,就聽“嘭嘭鐺鐺”一陣響,嚇得丫鬟們噤若寒蟬。
前方突然一暗,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廳堂門口。
顧湛看著來人,急急道:“母妃,我要趕緊回南疆!”
因為守孝,白側妃一身縞素,周身上下全是白色,鬢角戴了一朵白色的絨花。
這一身如雪般的白色襯得她年輕了好幾歲。
相比顧湛,白側妃冷靜許多,唇角噙著一貫的微笑,理智地說道:“就算你現在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去南疆,也晚了。”
“再說了,你父王的葬禮不能少了你。”
“你要是在這時候丟下一切,世人會怎麼想你……”
顧湛根本聽不下去,胸膛劇烈地起伏不已,厲聲道:“母妃,難道你要讓我拱手將南疆讓給蕭無咎嗎?!”
“事到如今,我早就沒退路了,我連……”
“夠了!”白側妃的眼神陡然變得冷厲,打斷了顧湛的話,“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不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嗎?!”
“你們……都出去!”
她一聲令下,兩個丫鬟像逃命似的退了出去。
“阿湛,你彆急。”白側妃優雅地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我即刻傳信給你舅舅與阿蘊,讓他們小心蕭無咎。”
“蕭無咎和王妃想奪兵權,沒那麼容易。 你彆忘了,你父王的虎符還在我們手裡呢。”
是的。他們有秦決帶回的虎符。顧湛稍微冷靜了一點,但心裡還是很煩躁,在廳內來回地走動著。
走了兩圈後,他驀地停下,又道:“母妃,不如我現在就進宮麵聖,跟皇上告狀……也不妥。”話沒說完,他又自己否決了。
“上回因為丹書鐵券的事,皇上怕是這會兒心裡還有疙瘩。就是我去跟皇上說,皇上也許會覺得蕭無咎心計深沉,但未必會把他怎麼樣。”
他得守父孝三年,若是皇帝以爵位拿捏他,堅持不讓他回南疆的話,這三年足以讓蕭無咎在南疆紮根了。
顧湛心裡亂糟糟的,若是他知道王妃還活著,也萬萬不敢對父王下手。
可千金難買早知道,他現在隻能一往無前地往前走……
“阿湛,我有一計。”白側妃緩緩道,“這一次,也隻能讓你受點委屈,用苦肉計了。”
“母妃,你快說。”六神無主的顧湛急急道。
“首先,你父王的各項祭禮法事一定要好好辦,大肆辦,要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你顧湛最是孝順……”
廳堂裡,不時響起顧湛唯唯應諾的聲音。
……
五月初七,鎮南王的初祭禮在皇覺寺舉行。
初八是繹祭禮。
每一次祭禮,所有宗親全部到場,又有皇覺寺的僧人們主持念經,儀式十分宏大。
而蕭無咎始終沒有出現。
越來越多不讚同的聲音出現在宗親之中,每一次有人說蕭無咎“不孝”,顧湛都會為他美言,一副“長兄為父”的架勢。
天氣越來越熱,很快就到了五月十四,也就是鎮南王下葬的日子。
一大早,一眾宗親再次齊聚皇覺寺,連二皇子、三皇子以及五皇子也出宮親臨。
可令人震驚的是,一切準備就緒,卻久久不見顧湛,連尉遲錦與楚明鳶也不見蹤影。
“世子呢?”禮親王眉頭緊蹙,不快地問,“這都快耽誤吉時了吧。”
張守勤心裡也著急,忙道:“王妃昨兒在皇覺寺的客院為念佛祈福,世子爺去請王妃了。”
“你再去催催。”二皇子顧昀道,“父皇待會兒也會親臨,他說要在皇叔祖的靈柩前親自奠酒,送他最後一程。”
白側妃提議道:“姐姐身子弱,許是哪裡又不舒服了。華太醫,不如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幾個皇子也覺得白側妃這個提議不錯,就招呼華太醫隨張守勤一起去了。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白側妃的唇角幾不可見地翹了翹。
接下來就看顧湛能不能狠下心了,要想把苦肉計演得真,他少不得受點皮肉苦。
隻要熬過今天,一切就都好了……
她終於可以為兒子掃平障礙。
白側妃抬眼朝上空望去,天空籠罩著層層陰雲,給人一種沉悶壓抑之感。
……
此刻已經來到客院外的顧湛也看了看天色,暗暗地握了握袖中短劍。
“母妃?”
他喚了一聲,謹慎地掃視了院外一圈,沒看到一個僧人——這是自然的,他早就將那些僧人調走了。
這處客院裡,應該隻有尉遲王妃以及兩三個仆婦而已。
沒有聽見任何回應,顧湛繼續往裡走,心想:那些仆婦到底去哪兒了?
院裡院外太過安靜,安靜得讓他有些不舒服。
正猶豫著是不是該退出去,就聽到屋裡傳來了熟悉的輪椅聲。
這聲響似乎在召喚著他,誘惑著他。